……
抢救室外,冯明瑞先到。
庄严对数字极其敏感,任何号码,他只需扫一眼,就能记住,所以他从不存号码。
幸好他把冯明瑞和沈奴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要不然医院都不知道通知谁。
冯明瑞从初中就跟庄严认识,关系好得可以穿一条裤衩,此刻他眼中布满血丝,两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忽然,抢救室的灯熄了。
医生一出来,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一声,“尽快通知死者家属,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
沈奴猛地刹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再也抬不动脚了。
“冯明瑞。”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喊那个和庄严的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青年,“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
冯明瑞转头,眼泪在空中划出弧度,落在医院苍白的地板上,见沈奴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又见她鞋都没穿,冯明瑞用力搓了把脸,走过来。
他脱了鞋,弯腰捡起来放到沈奴双脚前,“快穿上,被老庄看到你这副德性,又要心疼。”
这时,一架推床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轱辘滚在地板上,叮当作响。
推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很高,把推床撑得满满的。
“冯明瑞。”沈奴的神色出奇地平静,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推床上的人,抬手指了指推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吵到推床上的人。
“那是谁呀?为什么要盖着白布?”
“沈奴。”冯明瑞抬手捂住她眼,一个大男人带着哭腔,“别看了。”
沈奴任由他捂着,一动也不动,十分乖顺的样子。
推床轱辘滚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快要从沈奴身边过去时,她忽地扒开冯明瑞的手,拦下了推床。
冯明瑞来不及阻止,沈奴飞快地掀开那块刺眼的白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白布下,是一张俊秀精致的脸。
庄严安静地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骨相柔和的下眼睑投下漂亮的剪影,生动如初,好像下一刻,他就会睁开眼,温柔地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和最好的朋友,笑一笑,然后说:
“嘿,跟你们闹着玩儿呢,别哭啊。”
沈奴没哭,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哦,原来是我们的庄先生回来了。”
“还记得你出门的时候,我跟你说,等你回来,告诉你一件事么?”
她缓缓俯身,靠近庄严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没跟陆云谏上过床,我还很清白。”
说完,她起身,顺着庄严的手臂摸到他的手,牵住,笑眼盈盈地问他:“庄严,你高兴吗?”
庄严的手好冷。
沈奴慢慢蹲在推床边,捧着他的手,嘴唇凑过去哈了哈热气。
还是很冷。
她又把庄严的手贴到她的脸上,捂了捂他的手心,又捂了捂他的手背。
还是很冷。
如此反反复复,庄严的手依旧一丝温度也无。
沈奴渐渐急了,拼命往他手上哈热气,“庄严,你的手好冷,可我捂不热……”
眼泪终究落了下来,滑过她的脸庞,落在庄严冰冷苍白的手上。
她低低呢喃,“为什么我捂不热你啊,庄严……”
“沈奴……”冯明瑞扯住沈奴的手臂把她拉起来,紧紧抱住,“你冷静点,你这样,老庄会难受的……”
他把白布盖上,示意医生赶紧推走。
“冯明瑞你放开我!”沈奴挣扎,可冯明瑞搂她那样紧,她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庄严越来越远。
他们不久前才分开,他们说好了要同心协力,一起面对困难。
他们说好了的。
“庄严!”
沈奴这一声近乎哀绝,这世上再也没有庄严了。
‘哇’地一声,沈奴喉间涌出一股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沈奴!”这一声是冯明瑞的。
“沈奴!”这一声是陆承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