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随在专注的间隙里,言简意赅地抽空回她:“熟能生巧。”
越晚不去打扰他,也回过神来专心地给泥胚开口。
做陶艺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周随收底之后把碗形泥胚交给了老板娘烧制。
他轻微地调转椅子的角度,打开手机,静静地侧看着越晚。
越晚把头发扎在脑后,穿着水手服假领长袖上衣,竟然和周随记忆里,哭丧着脸拿着废掉的泥胚求老板再教一次的女孩子完全地重合起来。
周随的目光沉了一下,看越晚呼了一口气,用细线完成收底,视线也顺势收了回来。
越晚洗完手回来,周随已经起身站在门口等待,看起来要出去。
老板娘双手交叠在胯左,微笑地说:“我们烧制和冷却需要等一会,两位可以去丽江江边走一圈再回来。”
越晚走出去的时候,风铃叮当作响,她下意识偏头去看,扫到周随的时候怔了一下。
周随有些怀念地看着那个晃动的晴天娃娃。
待越晚要进一步确认的时候,周随已经把情绪收回来了,漆黑的眼睛见不到底。
越晚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在意,转身往江边走去。
丽江沿江一条路上摆满了小摊和古玩特产店铺,越晚今天特意没穿高跟鞋,挑了双平底的玛丽珍鞋,许是新鞋,走久了就开始磨脚跟。
越晚一开始还能忽略一点的不舒服,但是伤口被鞋边反复磨着,让她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周随散漫的目光闪了一下,他语气平平地出声:“等一下,我去买瓶水。”
越晚暗地里舒了口气,挥挥手:“去吧去吧,给我带瓶绿茶。”
她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把脚跟从鞋子里放出来,看着流血泛红的伤口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刚刚死要面子没让周随给她带两张创口贴。
越晚从包里摸出纸巾,打算塞在脚后面。
她一低头,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了视线里面。
周随回来的有些快。
越晚抿了下嘴,正要说话,修长的手指夹着两张创口贴递了过来。
越晚一句话卡在喉咙里,看着躺在手上的创口贴,讷讷地撕开贴在脚后跟上。
“谢谢啊……”
她软软地小声开口。
“骑车回去吧,”周随把大衣脱下,递给越晚,“拿一下,骑车不方便。”
“……嗯。”越晚接过厚厚的大衣,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丽江江边的路是石子路,自行车有些颠簸地往前行进,越晚右手抱着衣服,左手要抓周随衣服的动作却扑了个空。
周随似乎不怕冷,严冬也只穿大衣和衬衫两件,衬衫没什么厚度让越晚揪着。
她正犹豫着找下手的地方,一个更剧烈的颠簸让她下意识就环住了周随精瘦的腰。
越晚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微弓的背脊线隔着衬衫布料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越晚觉得自己得病了。
血液随着心脏一起搏动,沸腾,重重的鼓点声狠狠砸着脑内的神经。
路上的人声,风声,好像都被每一次跳动的时候,鼓动血液的声音盖住了。
眼前被驳杂的光斑盖住,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周随的背影是清晰的,她把周随的大衣抱紧了点,冬天里的松树扑簌落下细雪的气味在发出尖叫的蒸汽壶嘴里一点点融化。
周随清冽的声音犹似一把尾翼含风的冰箭,让越晚滚烫含糊的头脑平静下来。
“到了。”
他偏头看过来,阳光蓄在他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的手搭在越晚那只紧紧环抱的左手臂上,尾调有些戏谑的笑声,懒懒地说:“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越晚赶紧把手抽开,跳下后座。
可能是因为太过羞赧,她的眼睛蒙着层水雾,眼角和面庞透出的绯红连成一片,看了他一眼又飞速地埋头下去。
她把大衣往周随手里一塞,慌乱地推开工坊的玻璃门。
周随眼底含笑,看着越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帷幕里,才慢慢地推着自行车,停放在工坊边上。
越晚进到里间,看着老板娘递出来的一碗一杯。
越晚拿着周随做的碗翻看了一下,发现碗底有一个小字“晚”。
她怔忪着,探出指尖摸了摸那个凹凸不平的字符。
越晚看周随还没进来,便向老板娘要了一只毛笔,在杯底正中写下细细的“随”字。
越晚毛笔练的不是大众的楷体草书之类的,她喜欢篆书,练的大多是小篆,不过越晚一般都是自己私下练,几乎没人知道。
她把字吹干,跟老板娘小声嘱咐:“待会别告诉他是我写的,就说是工坊做出来的都会写上。”
老板娘点点头。
越晚拿着杯子,总觉得这个晚字有点眼熟。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周随推门进来,悬挂的晴天娃娃晃出丁零当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