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老朋友有约,所以晚上请吃饭楚谨行并没有打算自己过去。
可就在他准备上车离开D大时,接到了夏老教授的电话。
手机震动的时候,楚谨行的手已经搭在了车门上,严迟坐在驾驶座上,叼着跟烟催得急。
长相粗旷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偏着头,嗓子也粗野,囔囔着喊:
“阿温啊,我可是专门推了打架的活儿来接你的,快上车,我们今晚好好去喝一顿。”
楚谨行抬眸淡漠地看了眼,没理会严迟,也没有上车。
他靠着半开的车门接通了电话,语气敬重:“老师。”
很少有人知道他本科学校是D大,更少有人知道,D大医学院中药系王牌夏老教授是他本科论文的指导老师。
当时老教授很看好他,一心想收他为徒弟,可他拒绝了老教授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执意出国念管理。
看上的学生扔开药香,握了满手铜臭,挑剔的老教授气了好几年,甚少再提起楚谨行,别人也不敢提。
之后逢年过节,楚谨行送礼过去的时候,倔强又别扭的老教授也总对他横眉倒数,没鼻子没眼的。
也就是这一年多来,楚谨行因为公司的项目和老教授合作多了,老教授对他的态度才缓和了一点。
但介于身份,在人前,老教授对他尊敬又礼貌、客气又生疏,给足了他面子,人后却还和以前一样,看不惯就吹胡子瞪眼,想骂就骂。
院长看到过几次,次次都被吓白了脸,就怕楚谨行变脸连着项目也一起黄掉。
这次也一样,老教授在电话里对他一点都不客气:
“臭小子,晚上吃饭你来吗?”
还没等楚谨行回答,他又道:“我可不管你们那一套,在我这儿就没有请老师吃饭自己不来,派代表来参加的道理。”
“今天晚餐要是来的是你助理,你信不信我还和上次一样,把你助理的酒换成黄莲水,顺便也帮你清清火!”
想到看到老教授就夹着尾巴瑟瑟发抖的助理余睿,和一喝进嘴里就苦到反胃的黄莲水,楚谨行心里哭笑不得,但嘴角却往上勾了勾,明显心情还不错。
料稍的风掠过树梢,半黄的枫叶被吹落,飘飘摇摇地驻足在人头顶,楚谨行抬手捻下,两指捏着梗把玩着转来转去。
帝都秋天的天黑得早,六点的光景已暮色昏黄,路灯光被树影揉碎,落在男人的眉眼间,无端给他的笑染上了几分柔意。
严迟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突然有点想不起当初和他一起在脏乱的小巷子里打架时,那个满身戾气、出手狠厉像要人命的少年是什么样子。
尖锐的石头经过岁月的打磨,终究变成了温润的玉石。
至少,从外表看是。
见路过林荫大道的小女生频频回头,脸颊微红的嬉笑打闹着推推搡搡,严迟拿下唇边衔着的烟,敲着方向盘嗤笑了一声。
笑楚谨行有毒,也觉得这些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有趣。
楚谨行对严迟的视线视若不见,手指抵着眉心,耐着性子,对着手机温声解释:
“老师,我晚上是真的有事,和朋友早约好的事不好临时失约。”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哼,“随你吧。”
“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比你优秀千万倍的关门弟子刚回国,我带她一起,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但你有事就算了吧。”
楚谨行闻言,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呼吸滞了一瞬。
似是不走心的一句话,却轻易抓住了人的死穴。
所有D大中药系的人都知道,系里那个脾气大的要命的夏老教授有个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弟子。
此宝贝弟子不是他的亲孙女夏姚,而是成绩从未跌下过第一、且年纪轻轻就发表过好几篇SCI论文的中药系小天才:
--纪奕。
本科时,楚谨行也是从D 大从未跌下神坛的人,但在夏老教授心里,楚谨行比不上后来考进来直接硕博连读的宝贝弟子一根手指头。
至少,宝贝弟子和他一样志趣相投,不染铜臭。
老教授护短,年纪一大就变得罗嗦,夸起人来总停不下,所以楚谨行对纪奕本不陌生。
电话安静下来后,整个世界好像也安静了下来,楚谨行垂眸看着手心的枫叶,眼前闪过那个无聊时总喜欢甩东西玩的女生,眼神愈加温柔。
不需要介绍的。
他可能比教授要更了解纪奕。
可老教授没再给楚谨行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耳边地嘟嘟声,楚谨行无奈摇头,将手机揣进口袋,他站直了身体,发了会儿呆。
“温啊,站着耍帅吗?赶紧上车啊!”严迟按了两下喇叭催促。
滴滴--
楚谨行低头看着严迟,淡声:“我要请老师吃饭,今天不去了,该天吧。”
严迟探头过来,诶了一声,瞪大眼:“楚谨行,老子都亲自过来接你了,你还放老子鸽子,你还是人嘛!”
楚谨行将手插进口袋,心情不错地挑了下眉:“她也会来。”
温润的声音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笑,听得严迟一愣一愣的,直到……
嘭--
车门被用力关上,严迟才反应过来。
神奇,明明是秋天却刮起了春风。
--他兄弟终于要跨出第一步了。
这简直太不容易了!
看着外面那个弯下腰,对着车窗一本正经地扒拉发型的男人,严迟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下车窗,苦口婆心:
“哥们别怂,机会要把握住,追老婆得主动。”
“话多点,怎么撩怎么来,偶像剧看过没?人设懂不懂?暖男知道不?别把自己当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霸总。”
“假装冷漠讨厌去吸引姑娘的注意是行不通的,在现实生活里,霸总都是会被打的……”
楚谨行淡定放下手,站直身体,没搭理严迟的话,转身就走。
严迟将头探出窗外,好楚谨行的背影大声喊:“记得点酒!”
等到人影彻底看不到,手机恰时响起,严迟随手接通,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出来:
“严哥,架还打吗?那群孙子太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