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
“不能让他细想,得趁热打铁走下一步了。”
“预祝娘子马到功成。”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徐判司,最近不曾上职?”王三娘回头望了一眼徐恕的职房,问道。
“哦,他好像在查一些陈年旧案,这几日去扬州了,说是要找什么人证。”
王三娘默然,徐恕不会打算通过断案伸冤让来俊臣伏法吧?到底是我天真,还是他天真?
次日,卫遂忠被人从推事院里唤了出来。
他跟着来人出了丽景门,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宫墙下。
“郡王!”卫遂忠与马车内的武懿宗行礼,心下疑惑,不知这位眼高于顶的河内郡王寻他这个小小御史有何事。
武懿宗掀起车帘,居高临下的问道:“是你与武荣说,来俊臣偷偷在记我等过错?”
“啊?”卫遂忠没听明白。
武懿宗皱眉,“装什么傻,你不曾说过,还是不敢说?”
“说……说什么?”因着来俊臣要杀他的事,卫遂忠是彻夜难眠,白日里战战兢兢的来上职,深怕一个错漏再招杀身之祸,此刻身心俱疲、脑袋昏沉,对武懿宗的这番话,着实反应不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替他隐瞒不成!”这时候,跟在武懿宗车架后面的一个侍从跳了出来,扯着卫遂忠道,“那日来俊臣将你打了,我好心请你喝酒,你与我痛骂那来俊臣,说他偷偷记录我家阿郎还有太平公主的过错,是也不是?”
卫遂忠看向来人,是他的酒肉之交武荣。请喝酒这事,他倒是记得,但是说来俊臣坏话这事,他却是全无印象。
“这个……”
见卫遂忠一脸迷惑,武懿宗不禁心生疑窦,转眸看向武荣,“怎么回事?”
武荣顿时急了,“卫遂忠,你可想清楚了,便是你替他隐瞒,我家阿郎也查得出来,到时候可没你的好!”
心念电转之间,卫遂忠顿悟了,“是……是有这事!”随着这声肯定,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这可真是老天爷垂怜,天降机缘啊!
他赶忙躬身回道:“郡王,下官愿意揭露来俊臣阴谋,还请郡王救我!”
卫遂忠口才了得,三言两语便编出了一套可信度极高的说辞——
那来俊臣手中有一本不为外人知的小册子,上面记载了各种大人物的言行过错,名单中不光有河内郡王武懿宗,还有武家其他王爷,以及太平公主、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等皇室中人。
为了掩人耳目,来俊臣将这小册子命名为《功名簿》,一般都是随身携带。某日卫遂忠去他府中议事,来俊臣来不及收拾便将册子放在一旁,中途来俊臣有事离开,卫遂忠好奇之下翻阅了几页,他登时瞠目结舌,没想到那来俊臣竟如此胆大包天,想要踏着所有权贵皇室的命来让自己在陛下面前荣宠不衰。
卫遂忠本以为自己偷看册子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那来俊臣知晓了。因那日他喝醉酒在来府的酒宴上胡言乱语了几句,来俊臣便故意散播谣言,说他卫遂忠言语刻毒逼得王氏自缢,还假借替王氏报仇之名派出杀手想要置他于死地,实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阴谋不被揭露。
为了自己的小命,更为了诸位无辜的皇亲贵胄们,他卫遂忠决定豁出半条命去,誓要向陛下揭露来俊臣此人的狼子野心。
来龙去脉,武懿宗其实并不关心,他只关心那本册子在哪儿,上面到底写了他多少坏话。
听武懿宗问起这个,卫遂忠嘴上说,“那册子自然还在来俊臣身上,下官愿意设法去偷出来,以证来俊臣之罪!”心里其实想的是,如何冒充来俊臣的笔迹,好好编一本出来。
“好,我等你拿证据来!”
回府路上,武懿宗还在琢磨这事,他问武荣,“来俊臣这厮当真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骑到他们武家人头上?
武荣恭敬答道:“这朝廷上能被冤枉谋反的人可不多了,若是没人谋反了,他来俊臣靠什么得陛下赏识?”
“是这个理。”武懿宗目光阴鸷,“这次亏你机灵,否则,以如今陛下对他的宠幸,大家都不好过。你自去管事那里领赏。”
“多谢阿郎,都是奴该做的!”武荣振奋不已,自然不是为了那一点点赏赐,而是他终于引起了主人的注意。只要入了主人的眼,日后领赏的机会多得是,说不得日后,武家正式取代李氏,夺得了皇嗣之位,说不得他也能跟着阿郎混个大官当当!
“你既然之前便知晓了此事,为何今日才说?”
武懿宗不过随口一问,武荣那满心满眼的荣华富贵瞬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心虚冒汗。幸好有人提前替他想好了一个理由,他稳了稳心神,回道:
“阿郎恕罪,是奴不顶事,一直劝说那卫遂忠未果,奴手里又没有证据如何敢与阿郎胡说。阿郎今日也瞧见了,那卫遂忠也非果勇之人,分明答应了奴与阿郎坦白,事到临头却又装傻,实在气人!”
“无妨,若他所言属实倒也罢了,若是敢诓骗某……哼!”
听武懿宗这一声冷哼,武荣的一脑门汗瞬间凉到了心里,他有那么一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为了贪功贪利,淌这一趟浑水。
请卫遂忠喝酒之后的某日,他遇到了一位年轻夫人,那位夫人不知从何处探听了他的底细,还知道他一直想在河内郡王面前混个体面,却始终不得其法,甚至一度被郡王的心腹们排挤。于是她便送了这么一个功劳给他,还教他如何说话行事可以取得郡王的信任和赏识。
按照她的教导言行,郡王果然轻易相信了他的说辞,而卫遂忠也在他的反复提示下上了勾,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可这背后的风险,却只有真正体验了才觉出惊险来,一旦其中有个行差踏错,他不光会被赶出郡王府,更可能连命都没了。
不过,武荣的后怕不迭,终是被王三娘递过来的一盒子金锭治愈了。这么多钱,便是亡命天涯也不带怕的。武荣瞬间又积极向上了起来,他暗忖,必须去好好提点一下卫遂忠,无论如何都得拿点真材实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