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我们。”
铃铛吓了一跳,赶忙压低声音,“是何人?他们想干什么?”
“莫慌。左不过是来俊臣的走狗。”王三娘十分淡定,“昨日便跟着了。”
“那咱们请了徐郎君和仵作,也被他们知道了?”铃铛忧心忡忡。
“无事。以来俊臣的狡诈,他怎会不知我们带走伊莲姐的尸身想干什么?”王三娘道,“只不过,他料定叔父不会告发他,所以才如此毫无顾忌。”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派人跟着我们?”
“恶人也怕恶报,他怕我坏事,怂恿叔父告状。若叔父真敢舍得一身剐,如我父亲当年那般将真相捅到陛下面前,虽不能真将他如何,他到底是要吃些挂落的。所谓权势,最是唬人,什么阴谋阳谋,但凡摊开来示众,便什么也不是了。”
铃铛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怪不得娘子方才怒气冲冲的出来,娘子是想告诉他们,王家阿郎没听你的话?”
王三娘嘲讽一笑,“我与那来俊臣都多此一举了!”
数日后,来俊臣新娶的王氏女被卫遂忠逼死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成了洛阳城闲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认识王氏夫妇的,来询问事情真伪,见二人支支吾吾,大家只当他们默认了。一如来俊臣所料,没有人替王伊莲鸣冤不平。
“哼,知道真相又如何,如今还有我来某人治不了的人?”来俊臣得意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来府的缟素早就撤了个干净,而今又挂上了彩绸,似又要办喜事。
“那段简将小美人送来了没?”来俊臣问一旁的奴仆。
奴仆弯腰答话,一脸谄媚,“在路上了。阿郎是要拜堂,还是直接入洞房?”
“一个小妾,也配与我拜堂?”来俊臣吩咐道,“让轿子直接进内院,别让少卿我等太久!”因着在綦连耀案中表现出色,武皇抬举他,赏了他一个四品的司仆少卿,仍兼理推事院。
“喏~”
原本段简有一妻一妾,原配妻子便是死去的王伊莲,家中这个唯一的小妾,模样也是极美的。曾经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羡慕段简这一双娇妻美妾。而今,妻子再嫁而死,剩下个小妾,也因来俊臣听闻了艳名,又被垂涎了去。段简年纪轻轻竟成了孤家寡人,当真可怜可叹。
不过,王三娘可半点也不同情段简。
这日,她路过段家宅院,看到段简立在门外,呆望着远去的花轿,轿子里隐约有女子的哭声。
一个相貌猥琐的男人,一脸居高临下的拍了拍段简的胳膊,笑道:“算你识相,我们来少卿不会亏待她的。下次若再遇到美貌娘子,你也别费劲出聘礼了,直接送与我们来少卿,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往日里也算丰神俊朗的段简,此刻气得浑身发抖、风度全无,他指着那无礼的男人,“你”了半天,却半句辩驳也说不出,而那男人早已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待他看到王三娘,脸面瞬间涨红,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三娘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虽知是来俊臣此贼欺人太甚,但一想到王伊莲被连夜休弃之事,她很难对段简起什么同情。
“伊莲姐有孕之事,你应听说了吧?若非为了保护腹中孩儿,忤逆了那来俊臣,也不至于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扫了一眼花轿消失的方向,叹息,“你既然没那个决心护她们周全,何苦娶她们进门?”
“这一切……非我所愿……”段简欲哭无泪,满脸颓丧。
“你若还想安安稳稳的娶妻度日,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远走他乡,乞求满天神佛保佑你别再遇见那些你惹不起的人。若此路不通,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王三娘恶趣味的怂恿道,“杀了这帮作威作福的‘来俊臣’!”
那段简听了后半句话,吓得脸都白了,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吱声。
王三娘不禁冷笑一声,“权衡利弊、明哲保身,真是世家风范!却不知有些事是不能退的,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好自为之吧。”
当然,王三娘这次不是特意来羞辱段简的,她是特意绕道去打卫遂忠的。
卫遂忠下职后,径直策马往家中走去。连日来因着王伊莲自缢的事,他一直心神不宁。外面都传,是因为他闯了酒宴,污言秽语骂了王伊莲,她才羞愤自杀的。
最近一个月,来俊臣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冷淡,这让他越发相信坊间传言不虚,自己当真逼死了王氏女。那日他的确是昏了头了,喝了几两酒,就敢跟来俊臣叫板,当真是活腻了!
途经一条僻静巷道,卫遂忠忽觉背后劲风袭来,未及回头,他整个人已从马上跌了下来,摔得浑身差点散了架。正龇牙咧嘴的抬眼,想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袭他,突然眼前却是一黑,原是被人兜头套了个麻袋,随即手脚被缚,紧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卫遂忠心下惊慌不已,生怕是来俊臣报复他,但转念一想,若当真是来俊臣,他如今怕已经被捆在推事院了。他奋力从铺天盖地的拳脚中挤出一声试探性的大喝,“尔等何人,胆敢殴打朝廷御史!”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声大喝,非但没吓退对方,反倒让对方提出了一串可怕的疑问:
“他怎么还有力气喊话?”
“使点劲儿,就你这点子力气,能打死人?”
“你俩太磨叽了……直接一刀宰了吧!”
“呃……”卫御史觉得裤子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