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府内,不消半日,便布置起了灵堂。
王伊莲无声无息的躺在棺椁中,面上一片灰白,眉间微蹙,似乎连死亡都无法抚平她的愁苦。母亲李氏扶着棺椁,嚎啕不已,她嘴里不停的质问,“我家莲儿怎会突然死了?她怎可能突然就死了?!”
若非丈夫王庆诜拼命拦着,李氏怕是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与那来俊臣拼命了。
一旁的来俊臣面无表情,被李氏哭烦了,才漫不经心的道:“她自己上吊死的,我能如何?”
“无缘无故的,我家莲儿怎会自缢?”李氏反问。
“这我就要说说你们了!”来俊臣理直气壮道,“你们王家怎教出了这样的女儿,被那卫遂忠胡言乱语了几句,就寻死觅活的,忒是扫兴!”
“你!”这下子连王庆诜都无法隐忍了,“我王氏女命丧你来府,你竟如此无动于衷!”
“昨日你们也在的,我已将那卫遂忠鞭打了一番,你们还要如何?”来俊臣凑近王庆诜,冷笑道,“岳丈,若你识相,咱们还是姻亲;若你不识相,那就休怪我来某人翻脸无情!”
言罢,来俊臣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灵堂。
王三娘步入灵堂的时候,王庆诜阴沉着脸默然不语,李氏还在扶棺哭泣。她上前俯身,手掌轻柔的抚过王伊莲的面庞,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切切实实的冰冷,她闭了闭眼,不得不接受王伊莲死亡的事实。
待到收回手掌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王伊莲脖颈上的红痕,指尖微微抬起王伊莲的下颚,那片暗红的痕迹愈发触目惊心。“这是?”
“自缢。”李氏哽咽道。
闻言,王三娘瞬间红了眼眶,哑声追问,“为何?”
李氏张口却是一串难以抑制的哭声,想起方才,她想为女儿讨一个公道,换来的却是来俊臣的一番羞辱,思及此,更是泪如雨下,语不成句。
王三娘垂首,不再言语,她握着王伊莲冰冷的手,心中杀意越发浓郁,无论如何,来俊臣定脱不了干系!
仿佛是为了印证王三娘的猜测,王伊莲的袖子顺着被抬起的手臂滑落下去,恰好让王三娘看到了更加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条条细细的鞭痕,在白皙细嫩的手臂上,醒目极了。
“这是……这是什么?”李氏震惊的止了哭声。
王三娘心中也是惊涛骇浪,王伊莲自小娇养,又是极乖巧懂事的,她耶娘连个重话都不会对她说,她身上怎会有被虐打的痕迹?王三娘不可置信的又去翻看她的另一条胳膊,依然是一条条新旧交叠的鞭痕,间或还有咬痕和深紫的指甲印。
李氏和王庆诜都呆住了。
此时,王三娘却异常的冷静,她思忖片刻后,对二人道:“与那来俊臣说,王家要带走伊莲!你们便说,已令人去请了道士和尚做法,想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再入葬,恐来府事务繁忙,扰了贤婿清净,便想在王家布置灵堂,超度一番,以全这一世的血亲之缘。”
“这是何意?”王庆诜蹙眉,“你要做什么?”
王三娘反问,“叔父不想知道你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吗?”
李氏闻言,当即道:“我去与那来俊臣说!”
见王庆诜想拦她,李氏啐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莲儿白死不成!”
李氏发挥了优秀的哭功,不耐烦的来俊臣终于挥了挥手,同意王家将王伊莲带走。对他来说,王伊莲不过是个好看的女人,妻子如衣服,死了和休了一样,不过换个人的事。他娶王伊莲之前,便将跟随自己多年的原配糟糠无情的休弃了。感情?不存在的!
出了来府后,王家夫妇带着王伊莲的棺椁回了王家,按照王三娘的吩咐,当真去请了一帮和尚道士来念经。王三娘跟着一道入了王家,入宅后,她写了一张纸条交于阿莫,让他悄悄从侧门出去往洛州府廨去请徐恕。
她在纸条上简单写明了因由,末了又添了一句:阿恕,这回你务必要帮我!
赶在宵禁前,徐恕终于带着一名仵作抵达了王家。
屏退所有人后,仵作开始验尸。王三娘坚持留下,徐恕见劝不动,只好陪着李氏和王庆诜在门外等待结果。
王庆诜本是不愿的,应当说,谁也不愿让仵作,尤其是男仵作,来触碰自家女儿,即便她已经死了,这对好脸面的世家来说,比死更丢脸。只是他架不住爱女心切的李氏哭闹,也确实好奇女儿死亡的真相,这才勉强默许。
仵作褪下了王伊莲的衣物,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皆是青紫的伤痕。王三娘捂着嘴撇过头去,才没有哭出声来。心中不住默问,伊莲姐,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一身冰肌玉骨,怎被糟蹋成了这样?
“王娘子?”仵作似乎有了发现。
王三娘赶紧回神,见仵作的手停在王伊莲的腹部,问道:“可是有蹊跷?”
仵作叹了一声,回道:“这位娘子,已怀胎数月!”
“什么?!”王三娘立时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