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郎君,哦,还有他父亲,一起去见阿郎了呢!”铃铛笑眯眯道,“这下,小娘子总该开心了吧,想必见了郑郎君,什么病都能好了,是吧?”
听说郑瑞来了,王三娘那双无精打采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她缓缓从卧榻上坐起身来,吩咐铃铛道:“扶我去看看!”虽然风邪之症已经大好了,但终归是病久了,身子还有些虚弱。
“小娘子,你身子还未大好呢!”铃铛扶起王三娘,建议道,“要不,我悄悄地去唤郑郎君过来?”
王三娘自顾自的向外走去,没有听从铃铛建言的意愿。行至院门口的时候,王三娘突然吩咐了一句,“铃铛,去把我屋里那副系红丝的卷子拿来!”
铃铛应声去了。王三娘倚在院门上,望着院外的小径。
今日的阳光异常的毒辣,花儿耷拉着脑袋,草儿叶儿都无精打采的蜷缩着,无有一丝生机,只有那树上的知了闹得最欢。王三娘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头晕目眩,抬手欲遮挡那过分强烈的阳光。举手间,忽然瞥见了一袭青衫,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郑瑞和郑云两人从王家厅堂走了出来,暗地里舒了口大气。虽然王家父子没有明说愿与他们结亲,但到底缓和了关系,只需他们再加把劲儿,给他们一个足够宽大的台阶,这桩婚事还是能稳稳妥妥的定下的。
最后,郑瑞提议去探望一下王三娘。王家父子知道王三娘久病不愈的症结所在,便点头同意了,期望王三娘见一见郑瑞,心里就能放开一些,身子也能赶快的恢复起来。
当然,郑云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小儿女的事自有小儿女们自己解决嘛!于是,他便随王家家主去了书房,决定与王寔手谈一局,这也算是促进两家关系的良好开端嘛!
王澄亲自引着郑瑞向后院行去,一路上却很是沉默,想起王三娘如今的状况,他对郑瑞的怨念就没法消解的了。郑瑞也很沉默,此时,他心中又是期盼又是紧张,比方才见王寔时还要忐忑几分。
当他一眼看到了倚门而立的王三娘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王三娘消瘦了,原本红扑扑的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不见了——没有了健康的血色,下巴尖尖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感,让人看得心疼。
“锦儿……”郑瑞唤了一声,下边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一时竟是忘言。
“你来了!”王三娘双眸中的神彩稍纵即逝。她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与郑瑞对面而立。两人一步之遥。她抬眼望向郑瑞,面无表情的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呢……”她想要冷笑,却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往日里阳光开朗的王三娘,突然间变得阴阳怪气起来,郑瑞有些适应不过来,他讷讷不言,颇有些不知所措。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王三娘望着他问。
“我……”此时此刻,郑瑞只觉得一切的言语都是那么多余,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对不起!”
一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的划过她的双靥,划过她尖瘦的下巴,滴落在地上,消失在燥热的空气中。
郑瑞看得越发心疼起来,伸手想要为她拭泪。王三娘却向后退了一步,避过了郑瑞的触碰。她的双眸仍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每天都在数,一共是三个月,一千零八十个时辰……我等了你整整一千零八十个时辰!”
“哦,方才又过了五个时辰了……”王三娘补充道。
闻听此言,郑瑞心头微震,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王三娘竟然数着时辰在等他,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啊?!郑瑞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他怎么可以不言不语的任由她变成这般模样?曾几何时,他是那么信誓旦旦的允诺他幸福,让她永远那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也恰恰是自己,将她伤害的遍体凌伤,几近换了一副样貌!
望着眼前的王三娘,郑瑞心里越发难受的不行。
“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了?”王三娘好似神经质一般的重复问道。
郑瑞嚅嗫着,素来能言善辩的他,却又是语塞。
见他再次无言以对,王三娘低下头默默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身从铃铛的手中取来一副卷轴。她解开红色系带,卷轴缓缓的展开。却是一幅极为眼熟的字,上书“勿愤勿悲,且安且乐,待吾蟾宫折桂,定以三媒六聘,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郑瑞看着这幅自己亲手书写的承诺,徐徐的展开在他眼前,只觉得异常的刺目。
王三娘留恋的摸索着上面一字一句,喃喃道:“这幅字,我每天都要看一遍……”
“锦儿,对不起,我……”郑瑞心头越发慌乱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有必要解释两句。
王三娘忽然抬眼瞪视着郑瑞,生生将郑瑞后边的话语逼了回去。她语带愤怒的喝道:“既然做不到,何必还要写下来?!”
“锦儿,不要!”
伴着郑瑞的惊呼声,王三娘突然双手一用力,将一幅保存的完好无缺的长卷撕裂成了两半,一句句飘逸又沉重的诺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