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洛阳城建春门外百里处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行走着一个庞大的车队。车队中约有上百辆大车,绵延十里,均是披红挂彩,好似送嫁队伍一般。
在车队最前头带队的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绕着官道旁的一块刻石转了一圈,忽而调转马头向车队后头奔去。
车队中间行走着几架马车。马车旁,一个眉目端正、身形健硕的中年人骑着一匹大黑马不紧不慢的行走着,时不时的与车里的人交谈几句。
“夫君,你看看你满头的汗,这大夏天的日头最是毒辣,可别中暑了!”其中一架马车里,一个眉眼柔和的妇人探出头来,对车外骑马的中年人道,“还是赶快到车里来躲躲凉!”
中年人接过妇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摇头笑道:“不如当年了!以前风吹日晒的还少吗,如今养尊处优了几年,倒是一年不如一年喽!”
“你自己知道就好,还不赶紧上车来!”妇人催促道。
中年人点头应了,正待下马,却见前方带队的家仆虎头向这边赶来,不禁开口问道:“什么事啊?”
虎头勒住马儿,回道:“阿郎,到洛阳城还要走一百多里地呢,天黑前咱们怕是赶不到了,要不咱在前面的镇子里住一宿?”
中年人看了看天色,随即点头道:“那就住一宿。明日一早,你骑快马去城里知会一声,让管家收拾一下,别到时候忙忙乱乱的作践了好东西!”
虎头连忙应下,又奔回了前头带路。
傍晚时分,车队进驻了镇子上最大的客舍。但因客舍内的饭菜粗陋,中年人便带着家眷去了镇子上的酒楼里用晚膳。
酒楼里各色人等俱全,可谓是鱼龙混杂,也是各种正规或不正规消息的重要流通之地。
“知道今科最出风头的新科进士是谁吗?”一个脸上长着颗痦子的年轻人挑起了话题。
“这还用问,自然是状元喽!”同席的汉子随口应了一句。
“啥状元,您这消息都过时了!”痦子脸鄙夷的瞅了那汉子一眼。
“什么意思,谁能比状元还出风头的?”汉子满脸疑惑,看来是不大关注科举之事的。
“若说这殿试以前,自然是今科进士第一的最荣光,可若说这殿试以后,最出名的却不是状元郎!”痦子脸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摆明了要吊人胃口。
甫一落座的中年人听到这两人在谈论新科进士,不禁颇感兴趣的竖耳倾听起来。
那汉子好奇之下催促道:“到底是谁啊,你就别卖关子啦!”
“却是今科位居第十名的扬州人,郑瑞郑元瑟!”
痦子脸得意洋洋的报出了郑瑞的名号,好似他就是那出尽了风头的郑瑞一般,接着又说起了郑瑞的‘光荣事迹’:“这人可了不得,金殿之上,面对咱们武皇陛下,还有满殿的文武大臣,竟然从容不迫大谈军国大事,他的‘知彼论’,据说颇得众位郎官的赏识呢!”
那中年人在一旁听闻了这些,不禁抚须而笑。他正是郑瑞的养父郑云。听到有人称赞自己的儿子,他自然高兴。却说他们远在扬州,当真不太清楚殿试上发生的事情。此时听闻,郑云又是意外又是心下欢喜。
“瑞儿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在信里说道说道,也好让咱们也高兴高兴不是?”一旁的妇人笑着念叨了一句。她自然是郑云的妻子卢氏。话说郑瑞在寄回家的信上,只说了殿试一切顺利,还授了个什么校书郎的官,其他的却没有多说。
“瑞儿这是不骄不躁。”郑云笑呵呵的吃着菜,虽然这酒楼的菜色一般,但架不住她心里乐呵,竟吃出了大厨的手艺。
“你们说的,也是老黄历啦!”邻席的青年闻听那二人谈论郑瑞,不禁也凑过来道,“这位郑郎君,那可是今科进士中最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我可听说,现如今洛阳城里各家权贵们竞相遣媒人上门,那门槛都被踏破喽!”那青年人言罢还啧啧有声,瞧他那表情应是十分羡慕郑瑞的艳福。
“可我怎么听说那郑瑞早已心有所属啦,好像是什么什么王家的小娘子啊?”痦子脸因着被那青年抢了话,面色不快的插言道。
“这你就不懂了,那王家也就是太原王氏的名头好听,他们家这几代可都没出过几个像样的大官了。能跟人家郡王公侯那样的门第比么?那可都是皇亲贵胄!”
郑云听到此处,脸色已经黑了半边。这些人什么意思,说他们家瑞儿趋炎附势、攀高枝?他压着心头的不快,出声打断了那些人的谈论,问道:“这位郎君,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可不兴在人背后编排是非,胡乱造谣!”
那青年人闻得此言,不乐意了,瞥了郑云一眼,道:“我李某人何时胡乱编排人了,这事洛阳城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不信就自个儿去洛阳城里打听打听,那王家小娘子为了这事儿都气病了,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