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乐是军中宿将,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此时表情阴沉,听着身边众人的大骂。眼见这些百姓抵达城上弓箭的射程,挥手下令:“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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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江平原所部在代善所领的正红旗、镶红旗所部的进攻下,很快就顶不住。
昨天豪格进攻城西,他折损了一个精锐千户在里面,还损失了若干青壮。
今日两红旗奴兵推着盾车来攻城,很快就杀进城内。
且说后金攻城战法,以盾车为前列,由辅兵推着,用来消耗城头的火炮丹药,同时抵挡箭矢、火铳。
后面跟着披甲战兵,号称死士,穿两层重甲,里面是锁子甲,外面是棉甲。可以有效防护弓箭和火铳的打击。
这些人手执盾牌,用后金军中的制式武器:长刀、精铁镰刀、虎枪,铁枪等。
披甲战兵之后,跟着身穿轻甲善射的弓箭手。用的是大弓、重箭。掩护死兵登城。还有辅兵推着用来填壕沟的独轮车。
螨清兴起,十年间所向披靡,这是非常正规且强大的军事集团。
用大明百姓添壕沟,一个是杀伤防守明军的士气,一个是消耗明军的箭矢、弹药。
拿人去消耗!
建奴,建奴!
在弓箭手之后,就是所谓的锐兵。即用最精锐的白甲兵押阵。伺机登城,支援作战。
盾车是八旗军的标准装备,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是车轮。
唯有火炮才能击破。
而遵化城头的火炮不足,这些盾车很快就推到城墙下面,一众辅兵竖起云梯,众奴在鼓声、喝骂声、喊杀声中攀城而上。
“杀!”
“快,快,去向少将军求救。”参将江平原催促的亲兵去求援,一边指挥着战斗。
同样一幕也发生在城北、城东。
三面求援的消息先后抵达城中高楼的临时指挥部。吴襄、巡抚王元雅、推官何天球三人都是焦头烂额。
吴襄在高楼里起身,焦躁的来回转圈。
巡抚王元雅再次催促道:“吴总兵,吴将军,快点令少将军去增援吧!”
吴襄眼睛里带着血丝,猛的扭头喝问道:“王大人,现在三面求援,你要我支援哪里?”
王元雅愣了一下,但给吴襄吼一嗓子,心里狠劲也上来,说道:“你是总兵,朝廷和天子令你全权防守遵化,你来决定!”
推官何天球拍着案几,不满的叫道:“吴总兵,朝廷就是这样的方略吗?明知东奴要入喜峰口来攻。只委派你部来驻守。偏偏你部如此无能,一刻钟都守不住。这不是陷满城百姓、士绅于死地吗?援兵何在?”
吴襄也豁出去了,厉声道:“朝廷的方略就是各将依城死守,等袁督师来援。”
这是明军对付蒙古鞑子的老战法。譬如,当初所谓游击将军,就是在各城、镇、堡之间来回游击支援的兵马。
王元雅、何天球两人仿佛抓住一个救命稻草,齐声道:“那你派快马通知袁督师了吗?”
吴襄也懒得跟着两个军事小白解释。
朝廷既然已经知道建奴要来。战端一起,只要消息还未阻隔,袁督师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就是袁督师此时率部到了那里?
他能不能在袁督师率关宁铁骑前来之前撑住。
吴三桂将家丁分为两部,轮番作战、休息。他先率部支援城西,稳住局面。又率部支援城东。城北那边调派了两千青壮,填进去给建奴杀,继而反击成功。
吴三桂来来回回,反复冲杀,战斗从清晨一直打到中午。以吴三桂之勇,此时也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在城中一处兵铺里坐着休息,铁甲在身。头顶上的不时的有重箭咚的一声钉在木板上。
一名脸上沾满着血污的亲兵过来,单膝跪地,捧着一份肉食和水,声音沙哑的道:“少将军,先吃点东西。”
吴三桂大口吃着盘子里的猪肉,喝着水。
兵铺里,十几双眼睛看着他。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有商户、有地主、有做工的平民、落魄文人。他们在这里躲避箭矢。
各人眼神里有着崇拜、尊敬、期许,还有着担忧、惶恐。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这时,一名中年书生战战兢兢的开口,拱手道:“敢问少将军,今日能守住吗?”
吴三桂之名,城中百姓今日也是知道的。
吴三桂的亲兵不满的喝骂道:“你说的什么屁话!有少将军在此,怎么守不住?”
吴三桂看着那中年文人期待的眼神,心一颤,用力的点点头,“今天守的住。”
周围的百姓、伤兵顿时小声的喧闹起来,空气里仿佛多了几分活力。
吴三桂却是在心中长长的一叹。
他文武双全,不是只知道练武拿刀子拼命的愣头青。遵化城不可持,如果袁督师明日还没消息抵达,这城恐怕就守不住了。
吴三桂三口两口吃掉一份肉食,喝着水。看着阴沉的天空:袁督师,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