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随着他情绪愈发的激动，他那被磨平的指甲便因为他的愈发用力而深深地卡入了她肩中，在她的衣上留下了几团红褐色的血迹。

在思绪混沌之下，归长径也不知自己是因为那肩上的疼痛，还是那话语中所传递的沉重，惹得她一瑟缩。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往后退了半步，扯得他一踉跄，而他的手则彻底的从她的肩上落了下去

他眼神一暗，似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转而低着头沉默地打量着他指腹的猩红与褶皱。

有那么一瞬，归长径觉得她似乎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死志。

直觉告诉她，她似乎犯下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误，但可悲的是，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因而她连推测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父皇，儿臣......”

她踌躇了不过一瞬，但正当她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归哲成却极为疲倦地闭上了眼。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似是不欲再听她解释。而再一睁眼，他的目光中便只剩下了坚定与决绝：“罢了，去祭坛。”

说完，归哲成他看也没看宫殿内外长跪不起的百姓以及朝臣们，更不曾回头望向归长径，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转身向归长虹他们来时的路走去。

她错了，她会改的，能不能不要这么轻易的便放弃她？

归长径盯着那不再高大，甚至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她像是被人恶意从被贝壳中扯出的田螺，再一次感到了无尽的寒冷将她包裹，似有寒气从她的心中一直缠绕至脚踝，以至于她连迈开步伐的力气都没有。

“皇妹，你也该学会长大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是只要你想，然后就可以做到的。”

在极度的刺激下，归长径那迟钝的大脑过了半响才将这声音与记忆中的人对上号。

这是归长空的声音。但，是不是长虹也是这么看她的？

她下意识地望向归长虹，以图在她的脸上寻求到任何一丝安慰，但她却始终一无所获。

原来，连长虹都觉得她没用啊。所以长虹放弃她转而选择归长空才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在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归长径眼中的光终于熄灭了。

借着归长空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后，归一再一次从她的精神世界探出了头。

他不怀好意地问道，“阿曜，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的皇姐真相呢？比如，你牺牲自己而为她换来的一个美好的未来？又或者告诉她，你这些日子里不眠不休地为她日后的安稳做下的规划？”

在发觉对方似乎完全不想搭理他后，归一再一次故作叹息道，“我们的皇姐真是可怜极了，她似乎真以为自己被所有人给放弃了呢？”

尽管他的语句中似是在表达着他对归长径的同情，但他最后因过于愉悦而上扬的尾音却暴露了他的心思之恶劣。

不过是一个在看好戏的魔族罢了，乃至他看似好意的建议下隐藏的都是对归长径更深处的恶意。

面对归长径那充斥着绝望与哀求的目光，归长虹却选择了垂下了眼帘，而后任由那纤长的睫毛下的阴影将她内心的思索给尽数遮掩。

她怎么可能会告诉归长径这一切的真相？

与其让她以为归长虹是为她而死，继而愧疚终身，不得解脱，不如让她坚信是归长虹先放弃了她。

这世上，唯有恨意才能永恒，也唯有对她的怨恨才能帮助归长径更好的融入百姓之中，成为人族未来的首领。

为王到底还是与为将军不同。王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因为那会成为她的弱点。

终于一日，归长径那因为弱小而被抛弃的记忆将化为逼迫她成长的动力，甚至那些对她和归长空的恨意最后都终将成为她蜕变的养料。

没有人能护人一世。即使是她归长虹，她亦不能保证。

而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真理，所以归长径她需要尽可能快的成长，而非被无用的感情和愧疚绊住手脚。

承担人族的命运，成为人族的大英雄才是她的梦想，更是她的归途。

思及此，归长虹本想最后回头望一眼归长径，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那一瞬间的心软和渴望。

这样就足够了，不用多增感伤，更不能再给归长径希望，人族现在没有时间去让她慢慢成长了，更支付不起她软弱的代价。

因而，在察觉到归长空拽着她的手指越发的用力后，她便放松身体，顺着他的力道，随他一同向祭坛的方向走去。

但要说归长空注意到归长虹的动摇了吗？

他注意到了，但他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就像是端坐于天上的异类不会担心自己的同类会因为地上的蝼蚁而改变。

更重要的是，不管长虹如何动摇，事已至此，她都将与他一同化为尘□□赴死亡的国度。而这将会成为归长径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所以即使现在让归长径她现在稍稍占据一下长虹的心神又何妨？

总归不过是一可怜的注定要失败的人而已。

而这也算是他成全了他对归长径乃至人族的最后一番情谊吧。

归长空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祭坛，漫不经心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