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商量好了般，纷纷跪下道，“请太子殿下息怒！能被真神选为附身的对象，乃三皇女殿下之幸。”

望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朝臣们，归长空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颊。却见他们脸上的神情间或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或是计谋成功的小人得志，而始终不见半分愧疚与感恩。

仅是看着这些站在道德高点逼迫着长虹去死的人，归长空便觉得身体阵阵发冷。伴随着刻入灵魂的恨意，一股钻心的疼痛再次向他席卷而来。

这就是他和长虹需要守护的人民？这就是他和长虹强忍着心脏的束缚与疼痛也要保护的人族？[2]

他为何要守护这些恬不知耻，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刽子手？

他可从不是为了什么大义而选择承担太子之位的，他的初心可一直是保护长虹和长径两人。至于他人生死，与他何干？

但在他即将动手之前，他却感受到了身后衣袖处传来的拉力。

是长虹。

归长空骤然冷静了下来。他不能动，他不能让长虹看到她保护的人竟会因她的死而感到高兴。

而盯着他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左仆射却犹如稳操胜券般，再次伏下身子，叩首道，“人族需要真神，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一边是群臣们长跪不起，另一边却是归长空如同孤狼般，将虹儿死死地护在身后，似是随时将对臣民出手。

在两难之中，归哲成下意识地望向了归长虹。只见她虽处于暴风眼之中，却依旧沉静不已，不为外物所动。

他的虹儿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他似是怕自己反悔般，闭上了眼，做下了最后的决断：“二皇女乃先祖转世之人......”

来自背后人的插刀永远让人最措不及防。

闻之，归长空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了归哲成，但在对方那闭着眼不为所动的神情中，他终于明白了——

前有狼，后有虎，所有人都在逼长虹去牺牲。哪怕归哲成已经知道了祭坛被毁，真神早就不在了，亦是如此。

想着，他如同怪物守护着仅存的珍宝般，转身将归长虹揽入怀中。同时他还不忘伸出手，将她的头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一边紧紧地箍着她的双肩，一边凝视着归哲成，似是在说：长径有他偏爱，有先祖转世这个免死金牌，那长虹就由他来保护。

面对着兄妹俩人似与世界为敌的局面，归一的内心对阿曜的选择再一次产生了更深的质疑。

主弱则臣强，而归哲成有天道和所谓的神灵的双重认可，还能沦落到遭受臣子逼迫的地步。

而这就是阿曜想保护的东西？

“阿曜，你想守护的究竟是归长径还是人族？我想你是知道的，归长径才是最适合发布那些命令之人。”

归长虹明白归一的意思。

归长径有先祖转世的身份在身，作为人族除了真神以外的希望，没有人敢去质疑她的决定，亦不会有人敢去责怪她。

但现在不敢不代表日后不敢，亦不代表不会。人们的包容是有限度的，而埋下的暗/雷亦会有引爆的一日。她不会去赌在人们对归长径的耐心耗尽之前，人族能否得到解救。

而这些考量她永远也不会和对方细说。因为在她的规划之中，归长径唯一要做的便是作为人族新的信仰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既然她交予她信任，她自将替她守护住她的梦想。

归长虹坚定不移地答道，“守护皇姐和保护人族不冲突，而我要守护的是有归长径的人族。”

闻之，归一却像是看见了未来般，叹息道，“放手吧，人族不需要归长虹的存在。而终有一日，你会发现归长径只会带着人族这艘漏水的船一起沉下去。而你护不住归长径，也护不住人族。”

又是这番陈词滥调，又是这番高高在上的点评着他人人生的语气。但死又何惧？

“那便一起沉下去。至少在我死前，我绝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