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苷的事须从长计议。
邹洪昌让何曦之暗地去信章州打听蕙林堂近况,另外一方面,也和景德镇良苷的舅舅家取得联系。
两方面准备,且先在豫章暂留。
沈长安自从听了那半日陶柳河的讲学,颇受启发,连日将厚沓沓的讲义笔记整理归纳,载订成一叠手札,放进书箱内,早晚拿出来阅读。
他觉得做笔记的习惯很好,虽然现在用毛笔写字的速度比不上从前,但是好在他带有炭笔和墨笔。何曦之还提醒他船舱下层内间有各色的硬毫笔,可以自行去选择合适的来用。
为此,沈长安很是感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读书写字的工具最是重要,在这个没有钢笔铅笔圆珠笔的年代,能拥有一只称心的毛笔去记录每日所学,实在太重要。
这段时间来沈长安发现,这里的大多学子用的是硬毫笔,笔毛以猪鬃、鼠须等动物皮毛为主,笔毛偏生硬,难掌握。
所以沈长安习惯用兼毫笔,就是笔毛中间是硬毫、周边裹着的是软毫,下笔既有主心骨,回锋时又很柔和,他觉得十分好用,而且笔的尺寸大小分为大白云,小白云,中白云,用处各异。
这都是以前在家时沈大娘给沈长安置办的,此前就说过,沈长安读书的行头比他身上穿的、吃的,加起来都贵。
沈长安发现先生好像常用羊毫笔,那种笔毛十分柔软。沈长安有意晚在先生屋中受学时,借用了先生的羊毫笔,着实很难驾驭。
羊毫笔的笔毛柔软,蓄墨。要是用它来写字记笔记的话,恐怕速度会是沈长安正常写字的两倍慢。而且先生那支羊毫笔的锋颖长,制作很精细,价格应该也不菲。
可是一般的书法大家都不大愿意用羊毫笔练字,因为羊毫柔而无锋,书则柔弱无骨。不过先生的字写得那么漂亮,写字时,下笔、收笔一气呵成。可见,先生在书法上的造诣,沈长安还要学习很久才能拜其一二。
道阻且长,沈长安的确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他自己也知道,自从前日和徐有容、胡天成在亭中讨论过读书心得以后,他就发现自己还得下苦功夫去广泛且深入的学习。
沈长安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小隔间住了,良苷则是搬到了离他后一间的隔间,反正敲敲杉木隔板,彼此能听到对方说话。
这让小良苷十分有安全感。
沈长安向来早起,和辛昭师父在船头练习完站定,就要回船舱内去读书。
现在沈长安的站定越来越稳固,就算是单脚立在船尖儿上也能保持一炷香时间的身形不晃动。
其实这主要取决练习者的心境。沈长安以前本就是练[小周天]功夫的,来到这里,虽然小身子骨未长硬,不过让他适应一段时间,很快也能做到聚精会神集中意念。
这对读书果然大增效益。
“长安。”何曦之撩开船舱帘,喊他,“先生找你。”
“嗷嗷,就来。”沈长安从船尖儿上下来,对身边的辛昭说,“师父,我先进去,等会儿再来陪你练。”
辛昭正在倒立,闻言,撂脚翻身回正,也随沈长安跑进船舱,听听趣闻事。
邹洪昌在案前烹茶,见孩子们进来,摆摆手,示意他们坐。
“长安呐。”
“是,先生。”沈长安规规矩矩听着。
邹洪昌说的还是地图那事儿,大概意思就是他确实需要一幅舆图作备用,让沈长安重新画一幅。
“啊?重新让长安画啊,他可是画了小半个月呢先生。”辛昭替沈长安嚎不平。
咳咳。
其实并不是小昭儿心疼沈长安,不过是盘算着长安又要去画舆图,那就没有多少时间陪自己练武啦。
邹洪昌捻捻灰白的胡须:“这次你吸取了教训,也有了经验,应该可以画得更好。”
“是。”沈长安点头。
“我并不急用,这次,你赶在年底画出来给我,就画我们要走的南省,慢慢画,中途有疑惑就来问我。”
“是。”沈长安答应着。
邹洪昌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子:“长安,小昭儿,专心做成一件事,便是造诣。”
“长安记住了,先生。”沈长安作揖道。
辛昭抱拳:“辛昭也记下啦。”
两人回到下层小隔间,辛昭问他桃木剑做好了嘛。
沈长安一拍脑门儿,恍然记起,还未。
“现在就做,不过——”沈长安挠挠后脖子,“这可能需要一个多月时间。”
辛昭惊讶:“这么耗时么?”
沈长安摇摇头:“倒不是复杂,只不过为了保证桃木剑以后不开裂,耐用,可作兵器,要将桃木浸泡、煮烫、烘干后再雕刻,需要浸泡十日左右,而后的风干也需要一个月。”
“好吧,那先将它削出来再说。”
两人又兴冲冲跑到甲板上去,将那截从东城门扛回来的桃木枝抬到小隔间,找全工具,回来盘腿坐在团蒲上。
天刚灰蒙蒙亮,良苷醒了,听闻隔壁有说话声,便揉着眼睛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呢?”
“过来看,阿苷。”辛昭向她招手,又拉出一个崭新的团蒲给她,“坐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