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章翎会猜出他隐秘的心意,骂他自作多情,从此与他保持距离。
思前想后,没有退路,一百五十块钱,拼几天就有了。
蒋赟咬咬牙,手臂用力稳住水桶,抬脚迈上了楼梯。
夜里收工回家,蒋赟累得浑身像要散架,拿了换洗衣裤去淋浴间洗澡,洗到一半时他怒骂出声:“操!哪个王八蛋把热水都洗完了?!”
于晖买的热水器蓄水量有限,蒋赟洗之前没注意热水余量,这时候浑身泡沫,花洒里只剩冰凉的冷水。
骂人也没用,十二月的天气,蒋赟只能跳着脚、浑身哆嗦着用冷水把泡沫冲干净,穿好衣服回屋做作业。
他已经很久没有熬夜做作业,生物钟越来越规律,每晚都是复习到11点入睡,早上6点40分起床,可这天,他一直写到凌晨1点半,才打着哈欠爬上床。
第二天起床时,蒋赟就发现身体不对劲,头晕,鼻塞,嗓子痒他被昨晚的冷水澡冻成了感冒。
这天是周五,蒋赟因为身体不舒服,到学校后就和章翎说了一句话:“我感冒了,你别和我说话,会传染。”
章翎听着他浓浓的鼻音,关心地问:“怎么回事啊?是着凉了吗?”
蒋赟瓮声瓮气:“说了别和我说话!”
章翎:“”
好嘛,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干什么?
下午的班会课,许清怡带着班里所有人去体育馆,第一次为大合唱排队形,让男女生们由矮到高排队。
蒋赟脑子昏昏沉沉,从中午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发烧了,还有点不敢相信,因为他向来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冒发烧。
晕车也会难受,但那种难受和发烧不一样,蒋赟强撑着精神排队,被人拽着胳膊拖来拖去:
“你在这儿,你比汤子渊高。”
“再往后,吴炫宇,你和蒋赟换个位置,他比你高。”
吴炫宇乖乖往前站,蒋赟愣了一下,倏地站得笔直,听到萧亮说:“蒋赟再换,到杜善杰后面。”
哇哦蒋赟突然短暂得头也不晕眼也不花了,那几个男生开学时都比他高,现在统统排他前面去了?
啊,他是不是已经过了1米7?
这破学校到底什么时候体检啊?
大合唱的队形分四排,第一排是四位领唱,第二排是全女生,第四排是全男生,中间第三排男女混合,男生在中间,女生在两边,蒋赟就是站在中间偏左位置的一个,他的正前方,就是章翎。
四位领唱在前面看着全班同学,讨论如何微调队形,许清怡小声地对萧亮说:“蒋赟不好看,在中间太扎眼,要不把他换去第四排边上?”
萧亮说:“行”
“为什么?”章翎问,“那刚才排身高还有什么意义?”
许清怡说:“学委,你应该知道,大合唱也有印象分的。”
章翎看了一眼蒋赟,男孩子正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她冲他大叫:“蒋赟!打起精神来!”
蒋赟突然被点名,吓得虎躯一震,瞬间挺直了腰背。
同学们叽叽咯咯地笑成一片,蒋赟垮着脸,瞪了一眼章翎。
章翎被他瞪得莫名其妙,转头对许清怡说:“我没觉得蒋赟不好看啊,到时候会化妆,给他脸上打点粉就行了,他五官又不差。”
许清怡呵呵笑:“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章翎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许清怡渐渐止住笑,别过头说:“不换就不换,玩笑都开不起,哼。”
排完队形,许清怡带着大家练了两遍歌,快下课时,终于说到了演出服的事。
她没有搞纸上投票,一本正经地说:“买衣服是为了班级荣誉,邓老师已经同意,所以我来征求大家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不同意买演出服的人请举手。”
这骚操作同学们都傻了眼,没人敢第一个举手。
章翎很佩服许清怡精巧的心思,但还是果断地举起了手。
见她举手,薛晓蓉、孙妙岚和李婧都举了手,她们私底下讨论过,买衣服只是锦上添花,如果唱得不行,打扮成王子公主都白搭。
有人领头,汤子渊、杜善杰和吴炫宇也举了手,刘陈飞看一眼萧亮,右手抬起放下,抬起放下,最后还是举了起来。
蒋赟没再固执己见,遵从本心高高举手。
沈漫站在纯女生那排,想举又不敢举,差点纠结死。
越来越多的人举手,许清怡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望向姚俊轩,出乎意料,姚俊轩一直没举手。
最后,举手的人是二十七个,超过半数,买演出服的事彻底歇菜。
沈漫心里高兴极了,蒋赟也松了一口气。
看许清怡一脸要哭的表情,萧亮头都大了。
章翎走到许清怡身边,说:“其实还有个办法,我们四个领唱各买一套演出服,后面的同学只要着装统一,精神风貌好,整体效果一样出彩。”
许清怡低头想了想,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章翎愕然:“哈?”
晚上,蒋赟又没参加晚自习,但他不是去打工,而是回家睡觉。
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混混沌沌地睡过一个晚上,蒋赟悲催地发现自己并没退烧,反而病得更加严重。他没有犟到带病去补课,给章翎发消息,说自己发烧了,周六请一天假,周日家教也暂停,周一再去学校。
五中教学进度很快,离期末还剩一个月,大多数学科高一上半学期的课程已经上完。周六上午的课,邓芳和潘老师各发一套卷子,说是高一上的综合卷,让大家下午自习时做,准备为期末考冲刺。
章翎帮蒋赟领了卷子。
邓芳问她:“蒋赟生病严重吗?”
章翎说:“我不知道,他只说他发烧了。”
邓芳懊恼:“臭小子肯定是穿太少,着了凉,你平时也劝劝他,换件外套穿穿,他那件衣服薄得就剩两片布,里头的定型棉都快漏完了。”
章翎垂着眼睛:“我知道了。”
这两天,她和蒋赟之间气氛怪怪的,蒋赟借口感冒要传染,都不和她说话,章翎主动对他开口,他也是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次数多了,章翎也就不理他。
反正,从开学到现在,他俩一直是好了吵,吵了好,好了又吵,卷毛同学阴晴不定的坏脾气人尽皆知,连薛晓蓉都知道怎么对付他,晾他几天,他包准会来讨饶。
不过这一次有点不一样,蒋赟生病了,昨天一整天都蔫蔫的,章翎思考以后,问邓芳:“邓老师,需要我去看看蒋赟吗?顺便把作业给他带去。”
邓芳说:“也行,你是学习委员,又是他同桌,去看看他,他应该会很感动。”
章翎倒不是为了让蒋赟感动,他俩还在“冷战”呢,章翎只是有点担心他。
得到邓芳的允许后,她给蒋赟发消息。
菲羽:发卷子了,我给你送过来,你家住哪儿?地址给我。
菲羽:你在睡觉吗?我下午不自习了,去你家看你。
菲羽:蒋赟?
菲羽:小卷毛小卷毛,你还活着吗?
章翎一直没收到蒋赟的回复,只能再去找邓芳,问她要蒋赟家的地址。
邓芳说:“他家房子是租的,在袁家村,我不知道开学后他搬没搬过家。”
章翎说:“应该没有,他没和我说起过。”
于是,邓芳找出蒋赟在开学时填的住址,叮嘱章翎:“下午去可以,晚上千万别去,那个地方治安不太好,看完他后回到家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章翎吃完午饭就离开了学校,袁家村要比第四医院远一站,下车后,章翎在一家水果店买了一串香蕉,看到边上有一家卖包子的小店,又买了五个大肉包,这才走进袁家村。
袁家村的地形相当复杂,自建房造得乱七八糟,门牌号码形同虚设,完全没有规律,章翎在里头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蒋赟家。
手机上,他也一直没回复。
章翎走着走着看到一家水站,眼睛一亮,拿着地址去问里头的中年男人:“叔叔,请问您知道这个地址在哪儿吗?”
看店的正是刚子叔,他看过地址,说不清楚,他们这儿都不用这些门牌号。章翎灵机一动,问:“我是找蒋赟家,蒋赟,我是他同学,叔叔您知道吗?”
刚子叔摇头:“蒋赟?不知道,没听过。”
正在水站做作业的晓晓突然抬起小脑袋,大叫:“我知道!姐姐我知道!蒋赟就是小斌哥哥!”
晓晓正懒得做作业,自告奋勇带章翎去蒋赟家。
上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一路蹦蹦跳跳,骄傲地说自己有文化,知道蒋赟的名字怎么写,怎么念,还知道它的意思。
章翎笑着问:“那我考考你,我的名字你知道怎么念吗?”
她把自己作业本上的名字拿给晓晓看,晓晓一看就乐了:“这是翎!小斌哥哥教过我的,我们还一起翻过字典!这是鸟屁股毛的意思!”
章翎:“”
晓晓把章翎带到于晖家的院子前,指着蒋赟家的房门给她看,章翎掰了一个香蕉给她,小姑娘又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章翎走进院子,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去敲蒋赟家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过几声后,门开了,一个留着花白短发的老奶奶站在章翎面前,扯着大嗓门喊:“你找谁啊?屋里有人睡觉呢!”
章翎看清老奶奶的脸后,彻底傻眼了。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