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听说了吗？狗哥被人给打了！”　　“还是被人按在巷子里打的，啧啧啧，那叫一个惨诶，出来的时候都鼻青脸肿的。”　　“你见着了？”　　“我听隔壁班蔡晓明说的，昨天他从医院回来碰见狗哥了，那模样，可惨了！”　　“你说是谁打的啊？”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深哥吧，他可是绣花厂老大！”　　“……”　　　　陆熙和伸长了脖子听八卦，结果听一半儿被沈乔揪着衣领给扯了回来。　　“听讲。”他敲了敲她桌上的课本。　　陆熙和冲他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儿，小声反驳道：“数学课也太无聊了吧，我都听不懂，而且大家都没有听讲啊。”　　沈乔盯着她看，陆熙和便不做声了。　　　　她其实是有点儿心虚的。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尽可能让他记住自己最美好的样子的，可是她却总是将事情搞得很糟。　　她给沈乔的印象总是不好，暴脾气，打人，说脏话……所有温柔女生该有的特征她都没有。　　陆熙和都要愁死了。　　　　她揪着自己紫色的刘海儿，有些发愁的侧过脸问沈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　　沈乔伸手将她脸给扭过去，不走心地说：“安静点儿的。”　　陆熙和小声嘀咕：“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陆熙和是不会听讲的，她以前读的学校上课听讲的学生也不多，大多都是在学校混混日子，等到了中考家里花点择校费就可以进所不错的高中了，陆熙和也是这样。　　她以前上课喜欢看小说，还喜欢小声和同桌讨论剧情，或者聊一些很无聊的八卦。　　可是到了这里，她的同桌是沈乔，沈乔是要好好学习考城南高中的，跟那些混日子的纨绔一点都不一样。　　　　陆熙和听不进去讲，又没有小说可以看，觉得日子无聊透了。　　她趴在桌子上握着笔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将草稿本划得乱七八糟，可自始至终沈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她这么努力，却连数学题都比不上，陆熙和真的好悲伤。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陆熙和立刻就满教室跑着借小说了，等到了下一堂课，她就将小说藏在练习册下，趴在桌上偷着看，翻页都是小心翼翼的。　　沈乔看了她看几眼，觉得她这模样有点儿可爱，但又忍不住提醒她：“好好儿听讲。”　　陆熙和充耳不闻。　　沈乔就扯她练习册下的小说，陆熙和正看得起劲儿呢，总是被打扰就有点儿不耐烦了，按着书凶他：“我就要看，你管我。”　　沈乔跟她对着看。　　　　他其实觉得有些烦躁。　　要是别人他是不会管的，可那个人是陆熙和，他就要管。　　陆熙和在晚上揭开他的伤口给他上药，早上在她家门口等他还载他上学，一口一个沈乔哥哥叫他叫得可甜了。　　是她先不讲道理非要闯进他的生活的，那他就要管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就要管。”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眯起一点儿，眼角有点下压，卧蚕就更明显了，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倔强，又可爱又蠢。　　陆熙和“嗷呜”一声，用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搓了搓，似乎没用。　　她又很快趴回桌子上，将脸埋在胳膊间，哀怨道：“你怎么犯规啊。”　　　　沈乔眨巴了一下眼，然后趁她不注意，用了点力气将她的小说扯出来，收进了自己的桌兜里。　　一等下课，他就帮她把书还回去了，还警告那位女生，如果再把书借给陆熙和他就告老师。　　他是班长，成绩又好，女生可不敢惹他。　　　　陆熙和借不到小说看，又听不进去讲，就睡了一上午。　　等到了中午吃午饭，沈乔却一直呆在教室里不走。　　　　学校午餐是用饭票的，一张饭票两块二，加餐另加一块五，一般人都是会直接买一个星期的饭票。　　可沈乔不是，他时间来得及都会回家吃饭，或者及其偶尔在学校吃饭，票都要从其他住读生手里买，也要稍微便宜一些。　　可是今天他腿疼，回不了家，手里也没钱，就只能饿着。　　　　陆熙和不乐意沈乔挨饿，可学校里的饭菜又跟猪食似的，她可舍不得给沈乔吃那玩意儿，就跑学校外边儿去买。　　龙镇中心坐落在镇的边角，距离镇中心还有点儿远，陆熙和不想让沈乔饿太久，就直接去了对门买饭。　　　　绣花厂的饭是按照价钱卖的，有三块的、五块的和八块的，不管哪一种都要比龙镇中学的好吃太多。　　陆熙和买了两份八块的，她缺爱但是不缺钱。　　　　可还没出绣花厂的门儿就被人拦住了。　　　　她早忘了狗哥那一茬儿，却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又狭路相逢了。　　她昨晚当了回勇者全靠天时地利人和，可现在这个点儿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她单枪匹马对上人家千军万马，她可做不了勇者，只能做被勇者拳打脚踢的狗熊。　　　　拦住她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长得也很歪瓜裂枣。　　陆熙和见惯了沈乔那样儿的，这下看见这歪瓜裂枣，整个人都有点想吐。　　　　她拧着两盒饭，一点都不带怂的。　　一出口就伤人：“好狗不挡道儿。”　　　　狗哥听这话可就不开心了，对着陆熙和的腿弯就是一脚。　　陆熙和一介女流，不要脸的时候是真的被要脸，立刻就往地上倒下去，“哎哟哎哟”瞎叫唤，开始碰瓷儿了。　　　　狗哥：“……”　　小弟：“……”　　　　正是吃饭的时候，绣花厂的食堂门口到处都是人，有自己厂子里的员工，还有对面来买饭的学生。　　这种大男人欺负女孩儿的戏码足够吸引人眼球，更何况陆熙和演技还不赖。　　　　她还狠。　　陆熙和将前一天在墙上蹭坏的手臂都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下，硬是磨出了一道血痕，血都流地上了，看着触目惊心。　　她还嚎，声嘶力竭的那种嚎。　　　　陆熙和第一次碰瓷，也算是超常发挥了。　　狗哥本来是想狠狠收拾她一顿的，结果被她这几嗓子嚎的硬是没能下去手。　　毕竟也是要面子的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儿欺负一个小姑娘，说出去怕是不要混了。　　　　狗哥扯了弟兄一把，走了。　　陆熙和见人一走远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没事人一样往学校走。　　　　都这么久了，沈乔都要饿坏了吧。　　她揣着俩盒饭，一心想着沈乔，都忘了自己手臂上的伤。　　　　陆熙和一阵风似的跑回教室，紫色刘海儿全都汗湿了，贴在额头上一点都不酷。　　可沈乔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一眼就看到了陆熙和流着血的手臂。　　　　陆熙和将饭盒打开，还拿手往沈乔鼻子处扇风，以为这样就可以把香味扇得更浓一些。　　沈乔一把拽住她手腕，冷着脸问她：“怎么弄的？”　　陆熙和立刻就戏精上身，演了起来：“狗哥推的！”　　她嘤嘤嘤道：“可疼了。”　　　　沈乔从桌兜里掏出医用棉签，然后拽着她去水池那儿，用棉签沾了水，小心细致地给她擦洗。　　擦一下还吹一口，深怕弄疼了她。　　　　陆熙和生的白，胳膊上蹭掉这么一块皮，肉都要翻出来，看着就很可怕。　　她那双杏仁眼瞪的大大的，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可怜。　　　　沈乔自己其实经常受伤，通常都要比这个严重，他却尝不出疼。可是在眼下，他看着陆熙和这屁点儿的擦伤觉出了疼的滋味。　　　　陆熙和被沈乔小心呵护、认真对待，她忽然有点儿想哭。　　她一贯能忍，可现在她却不那么想忍了。　　　　泪珠儿在眼底打了个转儿，就这么滴在了沈乔拽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不烫，却灼了他的心。　　　　沈乔眉头都皱了起来，又往她伤口上吹了一口气，说：“这么疼的吗？”　　陆熙和摇头，却哭得更凶了。　　　　沈乔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就只能不停地跟她说：“不要哭了啊。”　　他越是这样说陆熙和就越是哭得狠，到了后来都开始打嗝儿了。　　　　沈乔就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后来陆熙和终于不哭了，沈乔就带着她回教室去吃饭。　　　　陆熙和吃饭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特别可怜，她把饭盒里的肉都挑出来给沈乔，沈乔起先不要，她就用红红的眼睛瞪着他，仿佛他再推脱一下她就要立刻哭出来一样。　　沈乔真是怕了她，就只能都吃进肚子里。　　吃完沈乔要把饭盒拿去丢掉，陆熙和就跟在他后面，胖子刚好吃完饭回来，看见陆熙和跟着沈乔亦步亦趋的样子就嘲她，说：“你一个小姑娘干嘛老跟人男孩儿混一起啊。”　　陆熙和拿眼睛瞪他，恶狠狠道：“我就喜欢！关你屁事！”　　沈乔也拿眼神儿瞪他。　　胖子觉得自己都要委屈死了。　　早上被陆熙和拿石子儿弹，中午还要挨这俩人的瞪，凭什么呀！　　　　他坐回自己的座儿，没忍住，又转个身趴沈乔的桌上，说：“哥们儿，我觉得你有点不太对劲儿。”　　陆熙和推他：“说，你转回去。”　　胖子不理他，继续跟沈乔搭话：“你今早给我抄的数学作业错了两题，两题诶！你以前是从来不会错的啊！”　　沈乔“嗯”了一声。　　　　他昨天被沈建峰打的浑身疼，其实都忘了还有数学作业，半夜做了那个梦醒来忽然想起作业还没写，可在那种情况下写作业，鬼知道都填了些什么答案进去。　　陆熙和还在推胖子，威胁他说：“你再不转过去我拿圆规刺你了啊！”　　一边说就一边把文具袋里的圆规捏手上，还拿尖尖对着人。　　　　胖子真是活怕了这个祖宗。　　上课不小心怼一下桌子都要被她刺一下的。　　陆熙和一拿出这个威胁他，他就害怕地立刻转了过去。　　　　沈乔侧头去看陆熙和，她就将圆规重新装回笔袋里，裂开嘴巴冲他笑，说：“我吓他的。”　　沈乔不信，却也没说什么。　　　　中午龙镇中学是要趴在桌上睡觉，陆熙和左边手臂破了皮，单只手趴着不舒服，就不停地扭来扭去。　　沈乔见了，就把胳膊往她那儿伸，让陆熙和枕着他的胳膊睡觉。　　　　陆熙和楞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把头放上去了，又在他胳膊上蹭了下。　　她的脸软乎乎的，蹭得沈乔心都要痒了。　　　　陆熙和小声说：“沈乔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呀。”　　沈乔没回答，却用手指头碰了一下她的脸。　　果然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