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她不希望被任何人听到自己家里的私事,更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倪不逾还在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盛栖池拧着眉,心里委屈的情绪渐渐被另一种烦躁所取代。
“是认真的又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鼻尖还红红的,拳头轻握,看上去倔强又逞强,一副丢了面子的模样。
倪不逾点点头:“和我没关系就好。”
什么叫和他没关系就好?
好像她很希望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到底是自己的心事,盛栖池凝眸盯了他片刻,忍住没意义的气话,有些难堪地摸了摸鼻尖。
“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倪不逾淡声:“好。”
盛栖池还是觉得不放心。
“如果你敢说出去的话……”
她咬着牙,举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很无情:“……你就死了。”
说完,她抬头挺胸,保持着骄傲,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错身而过,然后突然一转身,跑了。
倪不逾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微动。
夕阳坠落花瓣在他侧脸落下点点斑斓的光影,他摸了摸鼻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低笑了声。
—
校园里人来人往,倪不逾斜跨着书包穿过操场,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他毫不在意地把手机拿出来,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直接接通。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放学了?”
“昂。”
“这周回家吧,我去接你。”
倪不逾眉心舒展,语气倒没多余情绪:“你回来了?”
女人笑道:“刚到家,你等一会,我找找车钥匙去接你。”
“……”
少年无语:“省省吧倪布恬,等你找到车钥匙我就到家了。”
电话那端立刻传来不满的教训声,“叫我什么呢?你这小孩怎么跟姐姐说话的?有没有礼貌?”
倪不逾无所畏惧:“没。”
“老实在家呆着吧。”他表情挺酷地叮嘱了句,“我已经坐上车了,很快回去。”
“焦主任好。”
“焦主任再见。”
周围同学打招呼的声音隐约落入耳膜,倪不逾一抬眼,和迎面走来的蕉太狼看了个对眼。
他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主任再见。”
“哎,路上注意安……你干嘛呢?”蕉太狼视线在他耳侧一顿,随即变了调子:“手里拿的什么?”
倪不逾顺势把挂断的手机滑进袖管,迈着长腿面不改色地和蕉太狼擦肩而过。
下一秒,他像是提前预判到蕉太狼的动作一般,长腿一迈,风一般地向前跑了出去。
晚风拂动他的黑发。
宽松的校服后摆被风鼓起。
少年回头,在蕉太狼因抓空而出离愤怒的呵斥声中笑得落拓又桀骜:“主任再见。”
他的侧脸在被明亮而绚烂的夕阳映衬地更加耀眼。
对周围或惊讶或艳慕的目光全都视而不见。
几米之外,背着书包的盛栖池被这动静惊到,慢吞吞地抬起头,看见少年意气风发的脸。
她微怔几秒,眨眨眼,又意兴阑珊地垂下了眼睑。
—
倪不逾去校外的小吃街打包了一份瘦肉小馄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师傅,思北公馆。”
思北公馆是他姐姐倪布恬的公寓,这几年他和倪布恬都住在这边。
只不过两人一个需要工作,一个需要住校,聚少离多,都不常回来。
倪不逾乘入户电梯到了家门口,按下指纹进门。
玄关口放着只硕大的行李箱,客厅里空无一人。
他换了拖鞋走进去,把书包丢在沙发上,拎着打包的小馄饨往厨房走。主卧紧闭着的房门打开,倪布恬擦着头发从房间走了出来。
“回来了?”女人皮肤白皙,素颜的模样依然清丽漂亮,气质极佳,是标准的骨相美人。
只是,姐弟二人好看得各有千秋,相貌上并无太多相似。
“买了什么?”倪布恬走过去。
“小馄饨。”倪不逾从厨房拿了个空碗,把馄饨从打包盒里倒出来。
倪布恬眼睛一亮,“三中校门外那家的?”
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她拉开椅子坐下来,喝了口汤:“好久没吃了,还是熟悉的味道。”
以前在三中读书时,她便很喜欢吃这家的馄饨,没想到倪不逾还记得。
倪布恬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咬了口,鲜香味道入喉。正要开口说话,头顶上忽地盖来一块毛巾。
倪不逾满眼嫌弃地站在桌边:“能不能擦完头发再吃?水鬼似的。”
倪布恬不在乎地笑了声:“你见过这么漂亮的水鬼吗?”
“……近墨者黑。”倪不逾无语地睨她一眼:“你这厚脸皮是不是得了某些人的真传?”
说到某些人,他眼中突然多了两分防备,立刻板着脸在房间各处巡视。
倪布恬好笑地问:“找什么呢?”
倪不逾:“找找有没有不速之客。”
倪布恬:“……他没来。”
巡视完一周,没发现可疑目标,倪不逾才姿态散漫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别再三两句花言巧语就被骗得把人领家里来。”
“咳咳。”
倪布恬被呛了一大口,忍俊不禁:“听上去你好像很有经验?学会骗哪家的小姑娘了?”
倪不逾没答,随手拿起摊在茶几上的一本书,扫了眼书皮。
“《流火荒原》,你接新戏了?”
倪布恬是个演员,去年底刚因一部都市剧小火了一把,算是二线升一线的小花,目前正在跟娱乐圈顶流、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倪不逾口中的“不速之客”顾辞年一起拍摄新电影《暗夜》。刚刚结束源水山的外景拍摄转场回A市,杀青在即。
“嗯。剧本还没到,先熟悉下原著。”倪布恬说。
倪不逾问:“女一号?”
“女二。”倪布恬尝了两颗馄饨,擦擦嘴巴起身,“别转移话题,问你话呢。”
倪不逾:“什么?”
倪布恬一脸揶揄:“是不是学会骗小姑娘了?”
小姑娘三个字落入耳膜,盛栖池站在桃树下泪眼婆娑的委屈模样毫无预兆地跃入脑海。
倪不逾一哂,心底涌起一抹难以描述的怪异。
他抿着唇,压下那股子奇怪的感觉,不可一世地扬起头——
“我还用得着去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