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你的所有人,我全都公开排斥,谁对你有敌意,我只多不少地回击。”他条理清楚地细数,稍稍歪了下头,看着方舒雁,带着几分疑惑问她,“即便这样,你依然始终觉得我不够体谅你吗?我还应该怎么做?雁雁,你又体谅过我什么?”
方舒雁微怔。
谈致北放开她的脸颊,将手收回来,连同视线也一并从她身上收回。他转脸看向秦丽娜,在秦丽娜外强中干的横眉冷对中,兴味索然地笑了一声。
“随你们的便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爱留在哪就留在哪,把新助理调走自己回来也随便。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彻底从我身边带走,我等着这一天。”
他顿了顿,唇角终于又冷冰冰地弯了一下。
“是不是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天生是英雄?”他玩味地问,饱含讽意地嗤笑一声,“想满足自己的英雄梦,竟然还要先千辛万苦去找一条恶龙,然后宣称恶龙的伴侣是公主,这年头演员已经这么稀缺了吗,真有意思。”
他不再停留,视线收回,平静地转身离开,没再看任何人最后一眼。
包括方舒雁。
方舒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看人离去,总是先走的那个。转身时将一切都潇洒地抛诸脑后,步履平静坚定,从来只看前路,不管身后狂风暴雨。
后来她开始站在原地,目送谈致北走远,很多次注视过他的背影从视线中隐去,觉得他离开的样子一直都很决绝,从不回头,每一次都像是永别。
方舒雁无声敛眸。
秦丽娜虽然总想着撺掇方舒雁和谈致北解绑,但今天的这个走向,让她有点猝不及防。在她心里,最好的发展是两人能在事业上完全解绑,感情留到私下里谈。如果方舒雁自己想开,分手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她还是一如既往,一颗心都系在谈致北身上,那至少也要找到更好的相处模式。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谈致北完全不按她的剧本来,让她瞬间手足无措,感到茫然。
谈时墨和谈时凯都没过来,他们和谈致北不是那种兄友弟恭的亲密关系,并不会过来管这种还没闹大的家务事。程阳在这两人的关系中一向插不上话,曹双这个新来的更是指望不上。秦丽娜迟疑了一下,踟蹰着开口:“雁雁?你……没事吧?”
方舒雁转眸看她,朝她笑笑:“没事。”
秦丽娜声音低了几度:“今天的事真的是事发突然,本来凯哥是让我们过几个月再和谈致北透口风的,没想到会突然打了照面。我听曹双说你们刚和好,结果现在就又闹僵了,不好意思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方舒雁平静地说,“而且我们今年吵架比较多,恐怕早晚会碰上,七年之痒,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秦丽娜扯了扯嘴角:“网友的话有什么可信的,那群人都说你们年年看着像要分手呢。”
“这个说法其实也有道理。”方舒雁莞尔,在秦丽娜的欲言又止中摇了摇头,“两个人在一起七年,开始频繁地吵架,在每个过去相安无事的点上都开始争执。不是这些问题在过去没人发现,是因为都忍了很久,终于开始崩解,下一个七年,已经不想再这样退让压抑地过下去了。”
毕竟人生能有几个七年。
秦丽娜听得微怔:“那……争执之后呢?”
方舒雁面露思索,而后莞尔。
“如果都厌倦了,当然就是一拍两散。要是有人还舍不得放手,就要学会先一步低头。”
学会弯腰退步,放下矜持自尊,俯身到尘埃里,挽留一颗若即若离的心。
因为谈致北的突然离开,原定的工作会议没开成,时间只能另定。曹双把方舒雁送回公寓楼下,方舒雁推开车门出来,一眼就看见楼下停着的车里飘出一缕袅袅的烟。
方舒雁目送曹双离去,走到燃着烟的车前蹲下,隔着敞开的车窗,看向里面的谈致北。
“怎么没上去,在等人?”她问。
车里光线暗淡,烟上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谈致北没看她,眼睑安静地合着,像是已经睡去。
指尖的烟燃到尽头,谈致北睁开眼,在袅袅的烟雾中,眸底一片暗色。
他抬眸看着车顶,露出思索的表情。
“谁知道呢。”他悠悠地说,“可能是在等女朋友爱的道歉吧。”
哦。方舒雁点点头,应了一声:“那你慢慢等,我先上去了。”
谈致北顿了一下,随即失笑。
“有时候真想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好像试探我的底线很有意思。”他悠悠地说,笑着叹了口气,“雁雁,你要是从未出现,我的人生可能反而会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