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大街上空无一人,雨水拍打在石板路上,聒噪又宁静。
一辆官家马车自道路正中间风驰而过,一路朝着户部尚书府的方向疾行而去,驾车的车夫正是姚远。
户部尚书府大门紧闭,看门的守卫见有马车停在门前,立即打起精神举起手中长矛:“什么人!”
苏恬掀开帘子从车上跳下,“是我。”
守卫看见斗篷下那张清艳的脸,便知道了她是谁,纷纷抱拳行礼:“田大人。”
“我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院里,需要回去拿一下,劳烦二人开门。”苏恬站在雨中道。
二人对视一眼,似也不忍她在雨中久站,称是后便开了门。
“大人,伞!”姚远递过去一把青面油纸伞,怕她一路走回去再淋雨生病。
苏恬身上的斗篷又厚又大,几乎将她全身裹的密不透风,根本用不到纸伞。
“不必了,有劳姚侍卫在此等候。”
“外头在下雨,姚侍卫若不嫌弃便进班房来歇歇吧,好歹比淋雨强。”守卫见姚远一身盔甲,深知是宫里殿下身边的人,便有意亲近。
苏恬点头,姚远便拴住马随他们进了值班房。
府内下人已尽数歇息,尤其在这样的坏天气,雨虽不大,却是细密沁凉,远方的一切皆已是一片模糊,亭台楼阁,水榭曲廊,尽数隐于雾色之中。
苏恬在廊桥上立了一会,有些茫然,她回来干什么呢,她并没有东西要拿,偏偏神使鬼差的要回来,此刻谢晚亭应该已经睡下了,她总不能在尚书府里闲逛一夜。
或者回自己住过的偏院里,找找絮絮最爱玩的那只布老鼠还在不在,若是还在角落扔着的话就带回去,只希望谢晚亭别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都打包扔出去才好。
走过几条幽径,穿过几道回廊,她站在自己那小院门前,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此刻处于半掩状态。
莫非有人进来偷东西?
下一刻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虽说现在是个偷东西的好天气,但料没哪个贼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尚书府偷东西。
她犹豫片刻,伸手将门轻轻推开,借着一道碾过的闷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继而云中一道闪电转瞬即逝,令她看见了那个正坐在院中风雨长廊下喝酒的清隽人影。
谢晚亭打回来就心情不好,晚饭都没吃,只是让人备了酒送到苏恬住过的别院来,此刻他已经喝了不少,比太后寿宴那晚喝的还要多。
拎着酒壶的手无力垂在廊外,被雨水一遍遍亲吻,他靠在柱子上,凝视着雨幕,只觉得这一瞬的自己落魄又孤单,曾经热闹的小院子因为她的离开而安静下来,就连那只讨人厌的猫都不在了。
他伸出手,感受着雨打在手心,他用力攥住,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能感受到它们自指缝之间流下。
又是一口烈酒饮下,他发出一声叹息,这世间终究是有他无法控制的东西。
他无意一侧头,身形便怔住。
即使罩着斗篷,只露出半张脸来,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二人隔着雨帘,谁都没有说话。
苏恬嘴角上扬,走到他面前站定,将斗篷脱了下来。
她习惯一下工回府便将头发解开散下来,或者挽个松散的结垂在身体一侧,此刻便是如此,因为今日下雨有宽大的斗篷罩着,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身上,仍穿着一袭牙白色修身官服。
谢晚亭看的喉咙发紧。
“大人好兴致。”苏恬看着一地的空酒壶笑道,“不怕喝醉吗?”
谢晚亭一声轻叹:“怕是已经醉了……醉到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大人不愿看见我?”苏恬问道。
谢晚亭似是有些不耐,直直的盯着她,语气陌生:“苏恬儿,你现在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