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恬心事重重的朝门口走去,与谢晚亭擦肩而过之际却又停下了脚步,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大人,那个……”
谢晚亭侧过头来:“什么?”
“工钱……”
谢晚亭看着她沉默片刻道:“月底再说,看你表现再决定发不发。”
比打工还悲惨,这种只干活见不着钱的感觉像极了被卖到黑煤窑。
好在这个老板包吃包住,还提供一切日常用品,保障了她还能活着。
这一夜因为白日过度劳累,苏恬甚至没来得及洗漱,在晴柔去打洗脚水的功夫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可能是怕她再乱翻东西,自那日后,一连几日只要她在书房算账,谢晚亭必在不远处亲自盯着,或品茗,或看书,或小寐,或赏景,双腿一叠,双臂一枕,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这几日她遇到不懂的便问谢晚亭,对南穆这个原本陌生的国家竟也渐渐熟悉起来,只是越往后算数目越大,纰漏也渐渐浮出水面,每当她把对不上的数汇报给谢晚亭,总能看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阴狠,然后淡淡的回一句,知道了。
她也不敢问,她也不敢多说,只能老老实实继续算账,希望到月底真能拿到那笔工钱,有现代高科技系统的帮助,她并没觉得多累,只是有些耗的慌。
隔日上午,她在晴柔的服侍下早早梳洗打扮完毕,然而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谢晚亭都没派人来叫她。
派晴柔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谢晚亭今日上朝似乎遇到些事,跟内阁几位重臣六部几位尚书一同被陛下留在了皇宫,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先不想谢晚亭在宫里都经历了什么,平白多出一天假,这对苏恬来说是个好消息。
思来想去,她决定珍惜仅剩的半天自由时光,出去转转。
谅她也没胆子逃跑,谢晚亭根本没派人盯着她,她便带着晴柔大摇大摆的就出了门。
晴柔虽然年纪小,天真懵懂,但好在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其中最为突出的优点就是认路,无论多复杂的路只要走过一遍她都能凭着记忆走回去。
苏恬带着她出门十分放心。
这日阳光明媚,清风拂面,走在古色古香的大街上,只觉得心情愉悦,紧绷的情绪瞬间便放松下来。
苏恬背着手仰着头两步一叹,活像个散步的退休老干部。
走至原来的济源钱庄处,那里已经被苏老爷转卖,现在成了一间绸缎铺,老板娘正坐在柜后打盹,几位女客围着一款最新布料指指点点。
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啊。
苏恬想伤感下,却挤不出任何泪水,因为她原本就对这里没什么感情。
倒是现下她站在这,不少街坊邻居都在鬼鬼祟祟的偷看她,对上她的视线又慌乱避开,那警惕的神情,似是有所堤防。
晴柔跟在她身后,也在鬼头鬼脑的偷看她。
“我脸上有花吗?”苏恬道。
“没有没有……”
“那他们都看我干嘛?”
晴柔吐了吐舌头:“大概觉得……您跟以前大不一样,好奇吧。”
这具身体以前是个口歪眼斜的傻姑,而现在,不仅聪明机智,还貌美过人,反差太大,确实值得被故人细细观摩。
想到这,苏恬还有点骄傲,她面带微笑的仰起头来,打算让街坊邻居看个清楚看个够。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晴柔见她这幅自信样子,支支吾吾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喜欢随地解手,解完还要拍手边跳边笑……小姐……小姐你去哪啊,等等我!”
苏恬早已飞快的拐进了一个小巷中,将头埋的很低,恨不得伸进领子里。
这具身体的丢人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小姐你别生气啊!大家都知道你有脑疾,况且谁不解手啊……”晴柔迈着小步跟在她身后慌乱解释道。
苏恬低着头只顾往前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我没生气,我是真的想解手,我想解大手……”
迈着快步走到拐角处,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苏恬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撞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青石板上本就易生青苔淤泥,此刻她的裙子上已经沾满了泥污。
来人身材挺拔修长,着黑色常服,袖口衣摆用金线绣着云纹,腰间一块盘龙玉佩色泽明润,贵气非凡。
他方才似乎也是心不在焉的在想事情,才未留意拐角有人走来,直到走近他才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了。
此刻他俯下身朝着她伸出手来:“抱歉,姑娘。”
苏恬怔怔的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容,久久不能回神,还是晴柔嫌丢人,轻咳了两声,把她扶了起来。
“哦,没事……”
那黑衣公子见状收回手,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他眼神柔和的看着狼狈的苏恬,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刚刚听到姑娘说要解手,左拐出巷子,沿街走五十步,那有个茅厕。”
苏恬干笑了两声,神情似已是十分淡然了,“多谢公子告知。”
黑衣公子微笑着,看到她脏兮兮的裙子,稍加思索后道:“在下冒失,弄脏了姑娘的裙子,不如姑娘告知家住何处,我好赔姑娘一身新的。”
苏恬正迟疑着如何答复,肚子冷不丁又是一阵疼。
“不必了!晴柔,赶紧带路……我快不行了……”
看着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离去的背影,黑衣公子也转身继续前行,只是原本和煦的笑容顷刻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寒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