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送自己去大牢,反而带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起来,苏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也不愿多想,他想干嘛她配合就是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去江南,替这具身体主人尽孝就好。
她想的太入神,对在门口站立多时的修长身影毫无察觉。
谢晚亭换了身常服,白色里衬,雾蓝长衫,玉壁束腰,配上那清冷俊秀的五官,远远看去玉树临风,那股傲气凌人的权臣气势只存在于眼眸深处。
一只麻雀扑腾着翅膀落于新枝上,怀中白猫警觉,弓着身子蹑手蹑脚接近,喵呜一声扑了上去,奈何扑了个空,自己反倒掉到草堆里滚了好几圈,身上沾满了草屑。
苏恬觉得甚是有趣,不禁轻笑出声,回过头冷不丁对上谢晚亭的目光,笑容僵在嘴角。
“谢大人。”苏恬连忙起身穿好鞋,仿着晴柔的模样行了一礼。
“苏姑娘。”谢晚亭浅笑点头,似是对她在锦鲤池里洗脚的做法没什么意见,继而对着书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可否进屋一叙?”
横竖都进了贼窝,在哪谈话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进了书房,谢晚亭在书桌后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一坐,一双桃花眼微微垂敛:“劳烦姑娘把门关上。”
苏恬站着没动,尴尬一笑道:“算了吧大人,晴柔在睡觉,总不能那几条鱼和假山上那只猫偷听咱们谈话吧。”
“未必不会。”谢晚亭道。
苏恬只好依言关上了门,这么个大权臣若是真想对她做什么,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让她毫无反抗之力,何况他还有能置她于死地的把柄在他手中。
谢晚亭漠然的看着她,她也怔怔的看着谢晚亭,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终是谢晚亭先开了口:“这几日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吃的好睡得香……”苏恬老实回答道:“托大人的福,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谢晚亭沉默了,世人道他城府深心机重,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凡是心虚之人必然不敢跟他过多对视,可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一脸天真笃定,毫无惶恐之意。
她就是济源钱庄苏掌柜的独女没错,可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聪颖,仅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清了他算了一夜的账呢?
看谢晚亭阴郁的神情,苏恬又作死的开了口:“大人,没别的事的话能不能尽快把我们放了,我想我爹娘了。”
谢晚亭抬头,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她,眼中的犹豫替换成了无尽阴霾,他嘴角微微上扬,一丝讥讽的笑容瞬间将书房变成了大牢审讯堂。
“苏恬儿,你真当自己是来我这度假的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恬一怔:“啊,不然呢?”
谢晚亭把玩着桌上一块砚台,声音低沉道:“留下来,我要你戴罪立功,为我做事。”
苏恬刚想问一句何罪之有,冷不丁又想到选秀女那事,以及那日听见欺君之罪的后果,而谢晚亭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把这个罪名坐实。
“什么事?”
谢晚亭摩挲着那砚台上的团云纹缕,道:“一个全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美差,数钱。”
数钱?
她只想仰天大笑。
上辈子她可以说就是数钱数死的,死之前她还发誓若有来生绝不再做这行,偏偏这一世遇上这么个棘手人物。
“我若不答应呢?”苏恬道。
“那我只好把你交给刑部,让他们亲自为你验一下脑疾了。”谢晚亭向后一靠,一脸云淡风轻。
刑部,三法司对待犯人的手段,即使没亲身经历过,也通过那些影视剧了解的差不多了。
苏恬深知自己根本没得选,但自己内心深处的尊严似乎在拼命叫嚣着,不想这么狼狈的妥协,事实上她拥有会计系统,算账正是她的强项才对。
“可以……但是……”苏恬宽大袖子里双拳紧握,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是,你必须给我发工钱。”
谢晚亭终于放下了砚台,脸上的笑容胜似春风,“这个好说。”
晴柔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看见谢晚亭从书房离开的身影,这个从来不爱笑的谢大人此刻嘴角扬起的弧度十分好看,眼睛也比往常柔善几分,不似权臣的阴狠果决,反而像极了跟心上人幽会回来的书生。
可自家小姐的状态就十分不对劲了,苏恬安静的坐在地上,还用手在地上不停的画圆圈,双目无神,脸色惨白。
“小姐……”晴柔担心的唤道。
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可别又傻了吧。
“晴柔……”苏恬眼泪汪汪的抬头:“我不想活了呀,谢晚亭他竟然,竟然让我帮他数钱……”
“数钱,这不是全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吗?”
看着晴柔眼里的光,她绝望的闭上了眼,清晰可见自己心中的希望之光,正在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