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族老喜不自胜,讪笑地看向茂海,轻问:“公公,可否说一下,方才圣上宣纸,请柳氏一族同去。只是现在,柳开康一家与我们柳氏并无关系,我们是否可以不用跟着去了?”
茂海眼底有抹嘲弄一闪而逝,说道:“自然。”
两位族老忙不迭道谢:“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只是,有一事,需提醒二位。柳大将军为我朝一品大员,方才二位直呼大将军名讳。若你们是大将军长辈,长辈唤晚辈名讳,自然无事。但依你们所言,你们与大将军并无关系。既是如此,一个官、一个民,按律应是一人十板子。”
两个族老的笑登时僵在脸上,滑稽又可笑。
柳三叔反应过,讨好又哀求地说:“公公您看我们两位,年岁这样大了,身子骨儿也弱,十板子下去,怕是去了半条命啊。”
茂海附和地点点头:“也是。”
他们二位面露喜色,谢字未出口,听茂海又道:“既然如此,允许晚辈代替。小林子,你带着两人去监督行刑,我先带着柳大将军他们进宫。”
“这这这……”
两位族老当即慌了,甚至伸手想拽茂海的衣服,被他躲了过去。
茂海回头,似笑非笑地问道:“二位,是想让皇上久等?”
“不敢不敢。”
他们忙连声应道,冷汗顺着额角直流而下。
“小林子,切不可心慈手软,若是让杂家发现你躲懒,定要好好罚你。”
小林子恭声回:“好。”
两个族老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地上,两张老脸仓皇无措,失魂落魄。
柳二叔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他们是不是做错了?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们了。
回答的,只有他们孙子的惨叫声,和家人的埋怨声。
—————————
许悠然稳住神色,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忐忑。
如果没有柳家几人,她当然不怕和赵文连鱼死网破,反正她这一生也是意外得来,真要死了,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现在,她要的是保全柳家,不让他们受自己影响。那么,如果皇上有怪罪,所有的锅她一人背,所有的错她一人担。
打定主意,她深吸一口气,对即将到来的事,也没那么紧张了。
很快,他们被领着进了御书房。几个人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后,便安静地立在一旁,整间屋子里几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接连不断响起,一种紧张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许悠然不自觉攥了攥手心,那里因着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蓦地,上首传来一声极浅又淡的笑声,仿佛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漾起点点水花,瞬间改变了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氛围。
“听说,文连被人送了休书?”
顾寒天声音疏离淡漠,语气却又几分戏虐调侃的意味。再加上,他方才意味不明的轻笑声,竟让人猜不到,这个年轻的帝王到底是如何想的。
不管他如何想,影响不了赵文连找他撑腰。
赵文连听到问话,立马怒气冲冲告状:“回禀皇上,确有其事。实在是柳家女太过恶毒又善妒,不仅不许臣纳妾,还欲要加害于我们。同时,她送休书,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臣。她这是折辱臣一人吗?这是折辱我们整个皇族啊!”
赵文连一番鬼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他也知道,皇上在此,必须要拉整个皇室下马,才能加重柳苒苒的罪责。
柳不吝气愤道:“放屁!你颠倒黑白!我姐根本没做过!”
柳开康立即斥责:“不吝,在皇上面前休得无礼。”
而后,他拉着柳不吝立马向顾寒山行礼道歉。一旁的许悠然也很着急,大胆往前跨出一步,恭谨行礼道:“皇上英明,臣女斗胆向皇上陈述冤情。”
顾寒山瞥了一眼,如深潭般不可测的目光,落在许悠然的纤薄身影上。她低着头,没看见顾寒山略带探究的目光。
而他停顿也不过一瞬,随即他看向柳家父子,声音淡漠疏离:“大将军,约束好家人为好。”
“是,老臣遵旨。”
饶是柳开康见过战场,曾在无数人中厮杀,但是顾寒山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浸着几分帝王的威压,仍叫他心惊胆战。
“柳小姐,不妨稍候,莫急。”
许悠然再心急,此刻也只能答:“是。”
顾寒山凌厉的帝王威势一散而开,看似针对柳家而去,实则首此波及最大的,却是满心满意盼着他撑腰、愤慨而言的赵文连。
后者不受控制地擦擦额间的冷汗,鼓足勇气道:“皇上,还请皇上给臣做主。”
“呵。”
顾寒山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嘲讽之意浓得让赵文连一下变了脸色。
“有件事,想是文连忘了,王妃许是也忘了。今儿,朕不得不再提一句,防止你们下回还忘,给皇室蒙羞。”
“众位说,朕姓氏为何?”
下面一阵沉默,无人敢答。
顾寒山似不在乎这种冷场,平静道:“朕姓氏为顾,文连……如果朕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时候,文连应是姓赵吧。”
微扬的尾音有几分嘲虐之意,赵文连几乎瞬间变了脸色,而茂海却在一旁,尖声说道:“皇上英明!您未曾记错,纨亲王却是本姓为赵。”
顾寒山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就你会贫。”
“奴婢多嘴,奴婢愿意领罚。”
“待会再说你。”
顾寒山又看向赵文连,声音平静又浅淡,仿佛在说一件什么事不关己的物件儿。
“若是这样,文连为赵氏子弟,又怎么会影响到我顾氏儿女?文连为何要说,他一人受辱,便是我皇室受辱呢?”
顾寒山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冷硬。
冷汗不间断冒出来,赵文连低垂着头,张张嘴,半晌只吐出一个“臣”字。
“文连莫忧。”
顾寒山又道。
“茂海,查查去,是谁敢搬弄是非,混淆皇室血脉,影响皇室子孙,定要严惩。”
霎那间,赵王妃脸色煞白。
她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与否了,仓皇开口:“皇上,您不能……”
“哦?”
顾寒山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眼中嘲弄不加掩饰,似笑非笑问,“不如王妃说说,朕有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