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撑着地面,缓缓直起上身。不再躲闪山晓的眼睛,深深凝视这份执着。
是的。
他怎么能够忘记如此重要的初衷呢?
“山晓,‘我希望你同我一起改变这所山庄,让它配得上墨客的钦赞,成为天下英流齐聚之所。’”
陆绅重复着五年前的信念,面孔已不再迷茫。
自己在做的事情,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切都没有错,他没有做错!
颓然的少年重新振作起来,沉声发令道:“山晓,将现存的人手聚来此处!咱们商议一下后续怎么办。”
“是。”山晓十分欣慰,他熟悉的陆绅终于回来了。
山晓靠上前去,搭一把手将陆绅拽坐到椅子上,随后转身跨步出门。
在他即将踏出玄关的当口,陆绅的歉意自后方传来。
“山晓,抱歉。一个月了,以邢润知的手段,山大人恐怕凶多吉少。”陆绅声音有愧,又不得不点明这个事实。
山晓沉默良久,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耸:“……父亲能够见到你重新振作,会十分欣慰的。”
他的说法非常坚定,背影却卖出了真实的情绪。
——是在哭。
陆绅揉着微疼的腹部,不愿挑明。
***
刚刚还禁闭的小屋很快变成了会议所。
陆绅面前摆放的益州地图上,标记着原本属于他的各处据点。只是如今,在刑润知其疾如风的动作下,已尽数被偷袭失守。幸存的少数下属隐蔽在此,等待陆绅的下一部署。
陆绅环视众人,心中酸麻不已。这些下属原本有机会与他撇清关系,但是为了他,这些人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驻守此处,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他耽误了他们这么久。日后,他誓必永不辜负!
“诸位,抱歉。”陆绅态度诚恳,“我接下来的指令并不伟岸。我们要离开益州,暂时躲避。不可恋战,一切从长计议。”
话音落,在场没有任何一人露出失望或是指责的表情。有的只是对陆绅的信任,全心全意的支持,以及坚定不移的傲骨。
只要人在,失去的据点就还有夺回来的希望。
陆绅望着下属们同样诚挚的眼睛,心中涌出一团火焰。他挺直胸膛,郑重又道:“璇玑山庄陆运情报发达,若想离开益州,定不能走官道,还有一些熟知的便道也可能被人监视着。我们的首选,是一些废弃幽僻的山间道。这些道路人烟稀疏,又有山林加以掩饰。即使遇袭,也可以保证多数人逃生。”
众人点头。
“但是这样的山路也有几条,少庄主想选择哪条进行突破?”山晓问。
陆绅稍加斟酌,食指点着地图上标注的一座益州外郊的小山,说:“我们从这里走。”
如果王蒙正在此的话,他可能会惊讶的大叫。因为这座山,正是当年他遇到射兰的地方。
“这儿?”山晓微怔。
若不是陆绅提及,他都要忘了地图上还存在这么一条路。
“果然够偏僻!”他感慨着。
陆绅淡淡一笑:“太宗时期,这条山道的尽头连着通往京城的便路,后来没落,再无人问津。”
至于为何会没落嘛……
闲时,陆绅曾翻阅璇玑山庄的陈年卷宗。偶然找到过一份遗漏在缝隙里的轶事。上面记载的内容,正是关于这条山道旁开设的一所黑窑馆。
按照卷宗所言,至道年初,这所黑窑馆突然从山中消失。屋宇被烧,里面的人也全都不见了。
究竟是何人剿毁了它?速度如此迅疾!
璇玑山庄曾于暗中寻找线索,却不知缘何因由,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所有调查,将卷宗全部封存起来。
陆绅十分好奇,私下追问过父亲。但陆放却对他说:若是继续追查下去璇玑山庄必有大祸,叮嘱他休要再提此事。
在巴蜀的地界上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势力迫使璇玑山庄放弃真相!?
这一点着实令陆绅惊奇,因而将黑窑馆的位置牢记于心。
“少庄主准备何时动身?”一位下属问。
“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岁末了?除夕那日是官兵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便于那日启程吧。”陆绅如是回答,看着地图上璇玑山庄的标注位置,眼眸刚毅顽强。
——刑润知,我会与你再次较量的。
无论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