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于行初拢了拢衣衫,再看过去的时候,周钊远已经转眼看向外头进来的陈克严身上了。
他们估算得没错,朝廷派下的人已经到了,只是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来的除了一众禁卫,竟然还从马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一身官袍,显得雍容华贵得狠,一行和煦笑着,一行任由身侧人扶着,进了客栈身子都没弯,单是拱了拱手:“安王殿下,微臣来迟。”
“你是哪个?”周钊远果真是没叫人失望,手中的蒲扇晃了晃,似是绞尽脑汁才记起来一般,“哦,想起来了,你姓顾,德妃娘娘派你过来玩的?”
“安王爷玩笑了,微臣自然是陛下派来的。”那人笑吟吟的,“陛下担心殿下安危,微臣乃是司兵监一无名掌事,此行禁卫皆是微臣所点,全由王爷吩咐。”
“司兵监……”周钊远闻言抚掌一笑,“不错,不错。”
众人不解他夸的什么,于行初却是明白的。
七司虽说各司其职,明面效忠朝廷,然则这些年早已经有了各自背后的人。这司兵监,便就是四殿下的人,四殿下周钊微乃是德妃所出。这个四殿下倒是个闲情逸致的,奈何他母妃德妃却不是。
方才周钊远说此人姓顾,又是出身司兵监,看来便就是德妃的表兄顾允笙了。
看来这真龙之传,终究是叫那宫里头的人坐不住的。
此番周钊远破不了,损失不大。
若是破了局,顾允笙既然来了,断没有叫这名号归了周钊远的事了。
退一万步说,周钊远若是出事,他们还能顺道接手,打头的摸了路,后续的拣了漏也是朝堂常事。
这主意,不论是谁出的,德妃也好,四殿下也好,陛下既然允了,便也是存了些心思的。
终归,在上头几位看来,周钊远实在工具罢了。
或许,周钊远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无轻无重的废物皇子,多少跟疯子沾了点边,如何都不过分。
于行初瞧了那人一眼,忽而觉得自己也是不配想这些。
扪心自问,她又对他有过什么真心。
时局罢了。
“谬赞,谬赞。”那顾允笙很是没脸地应了,这便又直起身子来,“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出发?”
“休整一下,即刻就走。”周钊远坐得颇稳当,答得倒干脆。
“是!那微臣这便就去准备。”说着顾允笙便就兀自退下。
陈克严瞧了周钊远一眼,后者只掀了眼皮子,他便也跟着点了人出去。
从那一行人进门到离开,于行初都一直隐在后边,直到周钊远上了马,巨大的旗帜打开,浩浩荡荡出了西门,她才从城楼一角探了头来。
似有所觉,那马前人突然回首,头上的斗笠微微挑起,须臾回了身去。
枯瘦的手指立时扣住城砖,身后传来陈克严的声音:“先生小心!”
于行初瞪住赶来的人,复又往下看去,那一行人马只留下尘埃,心中一滞,终是冷静道:“陈将军。”
“先生莫要担心,在下多派了人手,此行又有司兵□□卫,”陈克严虽是心里也没底,还是安慰了眼前人,“在下已经与殿下约定了以烟火为号,定不会叫殿下有事。”
“……”
那年轻先生不知为何,似乎很是不高兴,一句话没说便就转身离去,徒留陈克严一人伫立了一会,有小兵来报说那掌柜的逃了。
“嗯。”
“将军,可要去追?”
“不必。”
陈克严往下,瞧见那一身玄衣的先生径直往客栈去,沉思了一阵,便就一摆手:“王爷自有安排,下去。”
“是。”
是夜,于行初换了一身劲装下楼。
客栈因为周钊远的身份,现下外头已经重兵把守,里头如今只住了她一位。大堂黑乎乎的,只有外头点着火把,她轻巧绕到了柜台之后。
白日里春色满园的图卷仍是挂在墙上,其中两朵桃花开得灼热,闪着点点星光,乃是铺了银粉。
正要去抹,说时迟那时快,暗处突然伸来一只手,掌风不足,动作却若闪电,于行初侧掌掀开,反手将人扣住,用了八成的力气。
“啧……”
于行初蹙眉,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
“殿下以为这点把戏,能瞒得过我吗?”
“自是不行,毕竟这易容换骨的本事是夫子所长,我不过是有样学样,怕是不得精髓。”周钊远顺遂承认,“不过夫子这教训人的本事,我就学不来了。”
他被她压住了胳膊上的经脉,此番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于行初忍了气,松下手去:“殿下,在下为夫子一日,便就不会叫殿下胡来。殿下既然没有跟去,便就留在客栈吧。”
一行说着,一行左手划向那桃花,右掌已经先行拍出。
壁画无声打开,于行初退后一步,然则右掌却拍了个空,原是面前站着的人倏然一闪,接着她就被人从身后牢牢锁住,直接滚入了窄门中。
下一刻,那将将打开的门咔哒一声重新关上,速度之快,眨眼之间。
“你!”于行初反手抬起,有清浅的暗香袭来,却是周钊远吐气在耳。
“夫子,前时宫里三十棍,不多不少,本王全部还了。”
“此遭,可由不得你再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