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这般篝火,那时候,一切都未见端倪,哥哥骑马回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转着圈,月初跟在后边着急喊着:“公子小心些!”
“你个小丫头!怕什么!我还能摔着妹妹不成!”哥哥笑得爽朗。
后来,那篝火就忽然灭了,再后来,混乱的铁蹄踏平了宁城。
月初的脸,哥哥的脸,还有爹爹的脸,全部都远去了。
“小姐,活下去!”
暗道的门被骤然关上,漆黑一片,外头是厮杀声,她别无退路,只能爬出去,一路爬出去。
月初……
她这一条命,是那不过长她两岁的丫头拿命换来的。
而她,亲眼看着那城楼上的血色,连替她收尸都做不到。
做不到……
手中的药瓶转了几圈,于行初口中苦涩,复又拿起水壶来。
下一瞬,背后却袭来一道掌风。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身体会做出的反应更甚。
伸手格住的瞬间,于行初只觉右掌心一麻,原本捏着的瓶子便就掉了下去。
“殿下?!”左手一掌已经劈在了那人肩头,于行初失声。
周钊远捂了肩头,猛地退了几步。
“呵——”
于行初不知道他为何会偷袭,更不懂他为何一脸得逞的笑意。
直到瞥见那被他轻轻晃了晃的药瓶,脸色终是变了。
“殿下可有受伤?”她方才那一掌不轻,说着于行初便伸手过去,竟是被人轻巧躲过了。
周钊远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面前人面上流转的颜色,瓷瓶捏在手中,他掀了盖子瞧了一眼,果真是换骨散。
随着他的动作,于行初慢慢就淡了眼眸:“殿下,换骨散不易得,还请殿下轻拿。”
“是吗?”
长久未说话的人,嗓子还带了嘶哑,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周钊远的判断:“换骨散既然是毒,便就有解药,对吗?”
于行初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说话的,许久未听,这一开口,仍旧是不叫人欢迎。
片刻,她才摇了头:“没有解药。”
“哦?”周钊远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是没有,还是不想?”
“有差别吗?”
“有。”
周钊远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玩意儿:“前时本王用春深草做药引,辅以最浅的毒,只为时不时发发病症,好叫那些猖獗的狗东西都消停些。是夫子劝本王不要用,如今落到了夫子自己身上,怎么就忘记了?是药都有三分毒,何况这本就是毒物的东西?”
他突然这般爽朗地承认了,于行初还有些不适,直到听见那后半段,才骤然低了头去:“殿下想跟鄙说什么?”
“夫子,今后我不自称本王,你也莫要以鄙自称。”也不知为何,周钊远这一日很是奇怪,竟是在她身边坐了下去,“如何?”
“……”
“我如今信你不是他人走狗,倒是想起来你与我说过,要替天下人扫了这尘世。”周钊远回忆了一下,“夫子心中的尘世究竟如何?”
他坐在身边,以一种极尽懒洋洋的姿势,端是那药瓶不知被他收在了哪里,竟是已经腾出手来捣鼓了几下篝火。
“夫子不说,也没什么。要不听我来说一说。”周钊远将胳膊肘架在了膝上,当真是做样想了想,“这大盛呢,猪油蒙了心的人颇多,眼中蒙了灰的人更多。夫子若是想将前者都拖出来掏心挖肺了,大盛就不在了。夫子若是想将后者都治好,那就是要擦净天下人的眼。”
“夫子,难呐。”
这样的话,本是千万不会从他口中说出的,可事实就是,从来都莫名其妙的人,偏偏说了实话。
夜间的林子确实是凉风习习,与城中相差颇大,周钊远挑了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火苗上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