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周钊远挑眉,于行初开了口:“无妨,我身量比你们小,睡椅子便是,还是大师兄睡床吧。”
“……”齐遇额了一声,“我其实也不困,这么的吧,我猜大师兄也不困,我俩要不讨杯茶水聊一聊,让小师弟先睡!”
于行初还欲再说,却破天荒地见那人顺遂转了个身,坐在了远处的椅子上。
齐遇搓搓手跟过去:“哎呀!后边怕是还要一路随行,不如我们沟通下感情?”
“……”也就是二师兄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于行初见那人瞧也不瞧这边,也没再推辞,折身过去躺了,她是真的困极了。
临闭眼之前,她伸手掏了换骨散喂下,下一刻眼睛便就管不住地合上。
从来眠浅,睡梦中只觉身边风动,于行初陡然就睁了眼。
周钊远手腕都险些被折断,端是瞧着这瘦削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动,等床上的人看清自己。
果然,下一刻手腕便就被推了回来,床上人缓缓爬将起来,抽眼往窗边瞧去,齐遇很是没姿势地架着腿在桌子上睡得颇熟,楼下传来梆子声,竟是已经睡到了下半夜。
月色正好,屋中如雪。
于行初脑中还有些疼,心觉好笑,莫不是被这安王爷给传染了,今日服下换骨散的反应也是有些大了,竟是又梦见了那城楼染血。
二人都没有说话,一立一坐,全无声响。
半晌,周钊远慢慢坐到了床侧,于行初往后退了一些,前者却是复又伸了手去。
下意识的,于行初并不愿动,可对上他的眼,到底还是将手掌摊平了递过去。
修长的手指点在掌心,这一次,他没有拿另一手攥住她,只是一笔一划地写着。
“夫子。”
手掌痒得狠,那人专注,她只得硬着头皮瞧着。
“你又做恶梦了。”
他撑着一张大师兄的脸,瞧不真切,于行初却能想起他寻常模样,只觉这句话中带着别样的意味深长来。
见她不说话,周钊远就继续写:“这次唤的是爹和娘。”
还有大哥,他却没有写,只观察着夫子面色,分毫不想错过。
面前的男子身形确实瘦削,便就是脸上颧骨都有些明显,加上不苟言笑,本该是最生硬的模样。
可是他总记得前夜他伏在怀中的柔,还有夫子那双眼,那是一双能于最平淡的地方掀起惊涛骇浪的眼,分明无波,却总潋滟。
叫人觉得,这张脸,连着这身骨,都该配不上那一双眼。
夫子藏得深,轻易不会叫那双眼露了生机。
奈何,他日日瞧着,不会看错。
于行初收回了手,再看了一眼那边起了鼾声的人,缓缓道:“亲人去得久了,总会梦见的。”
是呀,总会梦见的。
难得,周钊远没有与她对着干,只老实靠着床柱坐着。
齐遇醒来的时候,屋中不见小师妹的人影,只有一个在旁把玩着剑的大师兄,哦,不,是安王爷。
见人醒了,周钊远也甚是吝啬,没有投去一个眼色,还是齐遇自己捱了过去:“噫,别说,我这易容术当真了得,方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大师兄来抓我回山呢!”
罢了想起来这人现在不能说话,就自己个儿继续道:“我师弟呢?出去了?”
好在周钊远这次点了头,没叫他一个人聒噪,齐遇直觉不大对,坐近了些:“大师兄可是有话与我说?”
周钊远还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不过自动屏蔽了,拿手点了茶水在桌面上,示意他过来瞧。
齐遇探了头,瞧见他写:“夫子也用了换骨散。”
只是几个字,品不出是个陈述句还是问句。
保险起见,齐遇哈哈一笑:“哎,出门在外,总归是要捯饬捯饬的。”
“换骨散是毒。”
“这个么……确然是毒,不过看个人,你看你就不能用,”齐遇将傻装到底,“师弟用着倒是没什么。”
“总归是毒。”
呦?
齐遇眨巴了一下眼睛:“是确实是,不过师弟说过,五年,五年之后便就不用了。”
“有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