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遇拢了手立在高处瞧着:“大师兄,你看师妹她能成功嘛?”
“不知,事在人为。”秦逢转了身,“钟灵山谋士,出必行事。只那下头的世道,与你我又有何干。痴人罢了。”
“那我就赌师妹她能得偿所愿吧!”
于行初离了钟灵山,大致是跟着商队行了半月,那商队的头领很是客气,一路颇有照顾,每日的吃喝用度皆是派人送进马车里。
自下了山,她便就碰见了他们,这是一行要去往京城的商队,据说是要运送一批很是珍贵的皮氅。
即便是知晓这行商人必不简单,于行初却也只是平淡瞧着。
古来钟灵山谋士,乃是社稷良臣,乱世而出,当辅明君。
百年来,她也只在父亲的口中听说过一位,乃有开国之功。
只继先帝登基,这功臣便就销声匿迹。
如今能请她下山的人,自该是野心之人,如此,甚好。
十年,或许可以磨平一个人的心性,却磨不平心底的沙砾,那是搓进血肉的存在,一动,便就淋漓鲜血,周而复始。
无一日不痛。
不论请她的人是谁,只要这大盛天下一日尚在,她便要与之争上一日。至于辅佐的是谁——
又有什么重要。
“先生,此番便就送您到这儿,您拿着这牌子,过了巷口便是。”商队的首领将一块玉牌给她,客气道,“先生海涵,不便相送。”
“无妨。”于行初生来高挑,加之钟灵山传承的秘术,自不会泄露半分痕迹,举手投足,纯然公子模样。
大盛的京城,她太久没回来,似乎除了她,这儿什么都没有变。
就是那巷口卖包子的婶娘,除了身姿,也无甚大异。
于行初抖了抖长衫,将包裹搁在了肩上,叩响了面前的青铜大门。
几乎是下一刻,便就有小厮来开了门,见得一个陌生的男子,免不得困惑:“这位先生所为何事?”
于行初自是明白那接她的人伪装如斯,定是不想叫她的身份暴露,故而只是递了玉牌有礼道:“鄙人姓于,名行初,还请通传你家主子。”
小厮打量她几眼,瞧她礼数有加,这才点头:“那你稍等。”
来了,便就要留下了。
十年都等得,又如何等不得这一时半刻。
于行初抬了眼,瞧见那门匾上的安亲王府四个烫金大字,须臾才垂了眼。
“原是于先生来了,怠慢了,于先生请!”
青铜门大开,管家模样的长者出来,笑着又道:“竟不知于先生这般年轻,可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场面上的话,于行初还不大会,却仍是谦逊应了:“谬赞,请问……”
“哦!老奴乃是安亲王府的管家,于先生唤一声老葛便是!”
说话间,老葛已经将人往里头引去,一路殷勤道:“于先生是娘娘请来教习殿下的人,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老葛提。”
“谢过。”
绕过水榭,老葛复道:“听闻先生懂医术,劳烦先生了。殿下身体不好,怕是还需得先生多多看顾。”
这话实在不像是个管家该替主子的交代,于行初不觉就瞧了他一眼。
老葛尴尬笑了一声:“先生有所不知,殿下的病情时好时坏,脾气怕是要先生多多担待,若是夫子教学的时候,殿下他……”
“我省得了。”做奴仆的不好说,于行初却明白这担待是何意。
想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便是先生的住所了,隔壁就是殿下的寝殿,再往南是书房。”老葛介绍道,“授课就在书房。”
于行初应了声,将东西放下,便就听小厮过来传道:“管家,殿下醒了,要您带了人过去。”
这人,自是指的于行初。
老葛挥了手,这才回身笑着:“先生这便随老奴过去一趟吧。”
“好。”
管家说得没错,她的住所当真与那安王爷离得不远,不过几步路程,便就已经听得里头瓷器摔碎的声音。
叮里当啷好是热闹的迎客。
于行初将将踏进,那碎盏便就绽在了脚边,接着,对上一双颇显厌弃的眼。
“你就是新来的夫子?”
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人,语气却是豪横非常。
只听那双眼的主人立在案边,接着道:“你多大?会什么?能教本王什么?”
这便是——下马威了。
有那么一刻,于行初怀疑师父是看错了人,才将她放下了山。
这般人,如何能成事呢?
周钊远冷眼瞧着面前一身长衫的男子,此时那人眼波淡然,却是轻易跨过了那一地的碎片,施礼道:“殿下,在下于行初,二十又三。不才,书礼医工皆会一些,殿下若有兴趣……”
“是吗?”他一低头,周钊远便就瞧不见那双眼中真意,如此,却是一甩衣袖坐了下去,“既如是,不若夫子先替本王做了今日的早膳。”
“殿下……”老葛上前一步,却是被一眼压下。
周钊远好整以暇地瞧着面前的人:“夫子?”
于行初缓缓直了身子,再抬眼,已是顺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