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趁宿傩吸引住全村仇恨,先去拿下村长。
悠仁正要跳下石座,背后有人点了点他的肩膀。
男孩从石鸟雕像后方探出头,微卷发丝风中轻摇。血色猫瞳、赤红鸟眼整齐一致地望过来,悠仁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同时看见了不死鸟的魂与肉。
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这男孩就有意无意地指引着他。悠仁回望一眼两面宿傩的方向,这家伙很强,应该能争取不少时间,转身跟上男孩。
村子东边渐趋荒芜,悠仁最初以为是东边坡状地势不利于建造屋宇,然而仔细观察,地面残存未清理干净的地基,大片大片荒芜田地的尽头,孤零零立着废弃水井。
井水深不见底,水面沉黑不见半点倒影,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水面之下。
“嘶嘶”
“嘶嘶”
悠仁以为是风,余光忽然瞥过红影,只见水底闪过一只圆盘大的蛇瞳。
男孩双手撑着井壁,看看水底,又看看悠仁,圆润猫瞳眨了眨。悠仁奇异地心软了一下,掌心莫名微痒,他试探着伸出手,揉撸喵喵一般,摸了摸男孩的发顶。
奇怪的是,系统看不见男孩,他却能真实的触摸。悠仁记下这点异常,轻声道:“井底封着的,是你的身体吗?”
躲着村民的男孩,在悠仁掌心下一点也不怕生,还主动蹭了两下。
“在这里等着我。”
悠仁撑开深造之盾,在系统的惊呼中跃入水井。动荡过后水面恢复如初,悠仁的身影彻底消失眼前。男孩茫然地看着恢复平稳的井水,他见识过人类的卑劣,也亲身体验过人类的残忍,可是现在,他又不懂人类了。
抬起手,男孩摸了摸发顶,只摸到自己冰冷的体温。
“果然是你在搞鬼。”
男孩回头,拄着拐杖的老者一步步逼近,食指环型蛇戒寒光点点。
“恶魂、善魂一体同生,蛇魂既然凝而不散,鸟魂怎会消失!?原来你一直都在,你果然一直都在!”村长干涸的面容突然注入鲜红生命,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扔开拐杖张开双掌,恨不能隔空捏住这只狡猾的鸟。
“一百年了!你折磨了我们一百年!你将永生的咒印刻在外来人身上,却用不死的诅咒回馈世代信奉你的信徒!来,我的守护兽,我的小邪种,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也好好看看,你把我们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男孩矮身钻过老人袍袖,还没跑出几步厉风扫至,老人手臂骨骼劈啪作响,肌肉拉长变形,犹如盘曲的蛇伸直身子,骤然拉长的手臂抓住男孩脖子。
熟悉的记忆活鲜眼前,很多年前,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掐住神兽的脖子,慢慢扭断祂的生机。杀人会上瘾,弑神只会更欲罢不能。村长欣赏着男孩无力的挣扎,沉寂已久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想拿回你的尸身吗?迟了,你的血肉已经与我们完美融合,井底只剩下骨头而已。”
不死鸟的肉、体拥有无穷生命力,杀死不死鸟之后,村民为了防止不死鸟复活,也为了迷人的永生,所有人分食了不死鸟的尸体。
咬不碎煮不烂的只剩下鸟的眼睛与骨头,烈火焚烧过后,鸟的瞳孔化作白色碎片,只有鸟骨仍然完好如初。村民尝试无数办法,均无法彻底销毁鸟骨。
鸟骨在村庄引发无法治愈的疾病,村民们的身体开始异化,长出蛇鳞的地方肌肉溃烂生蛆,他们无法走出村庄,也无法死去,终日与病痛为伴。
这期间村长一直研究着鸟瞳结出的碎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从梦中获得某种启示,用恶体黑蛇的肉将鸟骨镇压井底。
善恶相生相克,恶血侵蚀善骨,在那之后村民们的异化渐渐好转。村长按照梦中获得的另一个启示,取恶体尾骨打磨成戒指底座,嵌入善体中掉落的碎片,邪气既是镇压又是激活碎片力量的诱剂。
借由这枚合成的环型蛇戒,他竟然可以驱动恶魂邪力。长久以来,恶魂邪力在他的操控下侵蚀村民,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将他们变成一具具怪物。
这座村子已经成为他的魔窟,然而他并不满意,还差一口气,还差最关键的一点。
因为这只该死的鸟善魂不灭,他没法获得完整的永生,也无法踏出村庄半步。
“你猜,如果我将你扔进井里,那条黑蛇会把你怎么样?”村长手臂调转方向,男孩双手死死掐住他的手腕,双脚悬于水井上方,感受到善魂的气息,常年浸泡黑蛇血肉的井水就像烧开了一般沸腾冒泡。
嘶嘶蛇鸣越来越清晰。
“你化作黑蛇时吃了不少人,我们吃你只不过是因果循环。我们本没有深仇大恨,你本意想守护我们,我们也愿意诚心信奉你,造化弄人,使我们走到这一步。”村长痛心疾首,人眼变异成的蛇瞳一动不动,贪婪注视掌中不断挣扎的猎物。
“现在还不晚,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交出不死咒印,作为交换,鸟骨我双手奉还,并且从此不伤你一分一毫。如何?”
村长说着,压低手臂,善魂又近水面,井中邪力激荡,蛇鸣从极深处逆涌而上,井水剧烈冒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翻腾,水面搅出巨大漩涡,井壁的震荡蔓延至地面,这一方区域跟着震动起来。村长隐约划过不好的预感,就在此时井水突然暴起,黑水淹没男孩身影。
手腕剧痛,村长惨嚎一声连退数步。
黑蛇巨影蹿出水幕,无法闭合的蛇口死死咬住暗红‘蛋壳’,紧接着巨蛇一声悲鸣,与水幕一同跌回井底。
隔着四溅水花,村长目睹自己的断手掉落。
少年单手持匕首,另一臂搂住男孩,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他的断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