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招呼,程闻疏手中提包,另一只手臂揽着任时让的腰,两个人走近。
他停在楚越一旁,一副矜贵自持的样子,看都没看楚越,微偏头,侧颜对着人,压低声音,道:“几次了?有点眼色。”
周围的人听都没听清两个人说了什么,随后,就听楚越招呼大家:“走吧,走吧,大家上山了。”
楚越又是揽这个的肩膀,又是催促那个的,将一群人全带到了前面去,任时让刚要抬脚跟上去,又被程闻疏拦腰圈在怀里,说:“不着急,我们还有东西没买。”
前面的楚越回头,对程闻疏使了一个眼色,一副“疏哥我这样做就对了吧”的神情,程闻疏淡淡笑了笑,然后领着任时让去山脚下的商店,去买上山用的手电筒。
周媛跟着楚越回头,看到程闻疏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长袖,头发也不再是往常后梳整齐不乱的样子,随意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是一副轻松休闲的姿态。他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
下一秒,她却忍不住出声提醒后面的那两个人。
“小心!”
楚越也看到了,顿时停下来,山也不上了,大步往下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下面出现一阵骚乱。
只见是一条体型并不小的金毛犬,山脚下还有不少要上山的人,一条狗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撞到人就直接对人叫,吓到几个游客丢包大跑,后面跟着两个安保在追。
楚越是这里的老板,能来山庄度假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何况下面还站着程闻疏和任时让,眼见着那条疯狗朝两人冲过去,楚越往下跑两步,急促对山脚下的几个安保喊:“快!快把它抓住!”
任时让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没来及回头看,只听到狗的叫声,就被男人抱在怀里,程闻疏抱着她直接躲开,她被他紧紧收在怀中,只垂眸看到脚下跑过去一只狗。
不多时,几个人一起合力,用网子罩住了狗,游客都退到了两边,楚越哪还有心情陪女人上山看流星雨,刚才他看到有两个人被咬了,立马下来处理,先叫了救护车,然后看着地上的狗,问:“怎么回事?!”
头两个追过来的安保其中一个讲:“附近居民跑丢的狗吧,我看被别的狗咬了一口,跑到了咱们山庄来发疯。”
果然一看,狗背上有一道血漉漉的口,毛也不干净,在网子里还在叫,八成是条疯狗,楚越烦躁咬牙,安排:“多找几个人,挨个去问问,看还有没有受伤的?”
走了两个安保,剩下里其中一个压着网子的,见狗还不老实,直接拿电棍朝狗腿上打了两下,狗呜咽两声,瘸了一条腿,站不起来了,那人说:“越哥,是条疯狗,怎么处理,要不待会打死算了。”
楚越站着,没说话。
人群里,任时让脸枕在程闻疏的身上,缓缓轻阖着眼睛,仍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没放开,程闻疏皱眉,向下摸住她的手,很凉,指尖无力垂着。
程闻疏低头对她轻轻低语:“让让。”
“不听不看。”
任时让急促呼吸,偏头,将整张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随即,程闻疏直接揽抱着她从人群里离开,不再带她待在这里。
早几个还没走多远的人,也已经下来,周媛听到狗要被打死,觉得不忍心,陈芋先一步对楚越讲了出来:“楚越,也没必要打死吧。”
楚越闻言对那个安保讲:“听到了吗?没必要。”
周媛松了一口气。
身后秦湾唤了一句:“时风,你要去哪?”
几个人回头一起看去,顺着时风,看到了离开人群的两个身影。
时风被秦湾紧紧拽住手,他忍了一忍,回头对秦湾讲:“我表姐曾经养过一只拉布拉多。”
“养了七八年,从小就开始养,狗和人一起长大,她十岁的时候,那条狗就是这样被人打死。”
后面的时风没说。狗被人活活打死,扔在肮脏的下水道里,她那段时间本就有点发低烧,生病了才让阿姨帮她带出去遛一会,阿姨回来就说狗跑丢了,再找到,她只看了一眼,接下来就发了两个周的高烧,从此以后,一只宠物也没再养过。
时风隐忍对秦湾说:“因为那只拉布拉多,她后来生了很久的病,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她。”
秦湾听完一怔,连忙松开手,踌躇说:“小风,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待时风和秦湾走后,周媛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狗的事慢慢解决,人渐渐散了,有的人继续上山,楚越暂时走不开,陈芋还想上山,她只好陪着上去,接下来,却一直心不在焉。
她还有一个亲弟,比她小两岁,现在留在老家,她弟偶尔也会来东江,但她爸妈从不会让她弟去程家,就因为知道他是惹事的性子,怕他一不小心得罪主人家。她十岁时,爸妈还没来东江工作,姑姑在有钱人家做阿姨,很赚钱,爸妈就想来看看,看他们也能不能做这一行,她和弟就被爸妈带着来了东江找姑姑。
他们到东江还没多久,姑姑当时就到宾馆找到了他们,手中还牵着一条狗,说的是,帮那家有钱人家里的小姐遛狗,听他们一家到了,她带着狗先过来看看,一般都要遛很久,她来这,主人家也不可能知道。
她和她弟哪见过被养得那么好的狗,一身顺净的毛,很乖,趴在她姑姑脚下等着她姑姑,还是他们问了,才知道狗的品种,姑姑说,这是拉布拉多,很聪明听话。
她弟忍不住地想和狗玩,她摸那只狗也会主动伸头,很愿意逗人乐,想必没少陪人,一人一狗没一会就玩到了一起,不多久,她弟就抢了姑姑手里的绳子说要带狗下楼。
姑姑拦也拦不住,正陪她爸妈说着话,就让她跟下去,让她看着她弟,说别走太远。
十几年前,他们家那时还一点钱都没有,住的宾馆在东江一个比较破旧的地方,后面就是一片废墟。
下楼,刚开始周媛没找到她弟,找了十几分钟,一边喊一边找,转到后面的废墟,就看到了她弟,她看见的时候,那狗那时候已经被她弟打了半死,还在往上扔石头块,在地上虚弱呜咽,脖子上的血口最大,被尖石头砸出来的,石头还压着狗的脖子。
她弟从小就很能吃,才八岁比她一个大他两岁的还有高一头,吃得又壮,她和爸妈脾气都很好,爸妈又老实能干,他们家就一个她弟,偷过东西,打过老师,五六岁的时候就只因为好玩专门溺死过猫。直到现在二十多岁,她弟仍然拖累着他们家,撞人进去几年后再出来,这两年一直没做过工作,次次朝她父母伸手要钱。
她弟只长个头却什么都不懂,说狗要咬他,那一天周媛气到哭了很久,他不懂姑姑还说要帮她父母也在东江找一份工作,要是知道他们把她带来的狗打成这样,说不定一气之下姑姑就不愿意帮他们爸妈了。
她哭了很久,哭完之后,看到了旁边的下水道。
头顶的太阳头十分热辣,她叫她弟拉开了井盖,两个人一起把狗推到了下水道里,做完后她被晒的头晕目眩,后来他们去旁边公园的水池里洗了身上和鞋子上的血,一会就晒干了,周媛交代她弟,要说狗自己挣开绳子跑了,他们没追上。
说狗跑了,姑姑只骂了他们两句,就着急去找了,她后来又在东江呆了两天,连着做了两天的噩梦,梦到那条奄奄一息的拉布拉多,躺在她脚下呜咽呜咽的,直到两天后要回老家,也没见姑姑亲自来找他们质问,虽然有一点责怪他们,但觉得十有八九狗还能找到,还是给她父母介绍了工作。
再过一周,就见姑姑也回了老家,对着他们姐弟俩狠骂,说因为他们,那家的小姐生了病,害她丢了工作,说还敢说谎,不知道整个东江都有摄像头吗…他们姐弟俩做的事被人家查得一清二楚,看他们是两个小孩子才只能算了没计较。
这件事从来都埋于周媛的心底,姑姑的辱骂还在耳边,叫她觉得羞耻,也叫她后悔,她其实做完就后悔了,谁又能没犯过错…这是她小时候做过最错的一件事,想永远将这件事深埋起来,叫人永远不知道,不知道她也有那么残忍的一面,就连陈芋她都没有告诉过。
……
程闻疏带任时让回酒店,回到房间,被他扶着在沙发上坐下,任时让已经缓过来,抬脸看帮她倒水的程闻疏,问:“你知道了是吗?”
程闻疏倒好水,将水杯放在她手中,又双手包裹住她的双手,屈膝蹲在她面前,任时让低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