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玉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故此亲自提了琉璃绕莲宫灯,一路沿着石竹小径往前走。
宫灯融融暖光,混着清冷月色,让他的眉眼半是柔和半是冷淡。
“四小姐,便是如此景致了。”
她早已经看到,那白玉兰花林并不大,可胜在干净。
皆是土泥落花,白瓣盛蕊。没有一丝杂草掺杂其中,更没有多余的花色争芳。
白的纯粹,白的圣洁。
莫约十来棵花树皆是亭亭玉立,清风过时,白瓣如玉般轻轻落下。
她忍不住去捡拾一片:“很别致,很美。”
东陵玉提着灯静立在她身侧:“四小姐倒是有惜花之情。”
虞倾枭将那细腻的玉兰花瓣托在掌心道:“并非,我只是看它们落得满地,想到一句话。”
“嗯?”他看过来,“哪一句?”
月光落在她眉目之间,倒有了些凄凉,无端让东陵玉生出些心疼。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虞倾枭足尖点在枝干见,满树玉兰花轻轻摇晃起来,仿佛晃动的白绸缎。
她重新将掌心的花瓣送到枝头,又轻轻落下:“殿下以为,世人心中的香丘和桃花源,到底在何处。”
东陵玉看着她,不假思索:“四海升平,海晏河清。至少,黎民不再饱受战乱之苦,百姓不再受官宦欺压。那此处人间,便是桃源了。”
却见虞倾枭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看过来:“我曾与殿下一般,认为桃源当为天下苍生而立。不过如今我觉得。桃源与否,只在我之内心。”
东陵玉蹙了蹙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只是心底一叹,虞清宵到底不是虞倾枭,并没有他所仰慕的那份悲悯与眼界。
见她静立在花树下,身姿瘦弱纤细,却如同一树松柏,不见半分羸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总是让他想到虞将军。
东陵玉又忍不住多嘴:“本宫今日迟来,实在是有要事耽误。四小姐既然知道虞将军,想来也知道奉天国的变动?”
“变动?”她不着痕迹的皱眉,“并不知道。”
自从她身死北疆之后,再也没有了解过故国的消息。
好在东陵玉也不是吊人胃口的主,温声道:“奉天的国师提议南下攻打三十二城,只怕不日便会挥师南下。”
“国师?”她一怔,接着道,“江姒?”
记忆似乎被牵扯回许多年前,那时候她还叫虞箐筱,爹娘也都还没战死。
她闲的无聊,王公贵族的小姐们又嫌弃她五大三粗还生的丑陋,不愿意和她一起玩。
天子脚下的一品楼,变成了她最爱的去处。
不为别的,一品楼广招天下贤士。不问是上三门还是下九流,皆是一视同仁。
那一品楼里有个年近花甲的说书人,各家故事,各种传说,皆是信手拈来。
他一副儒生打扮,却是声如洪钟。惊堂木一拍,便能让乱糟糟的一品楼瞬间安静下来。
虞倾枭日日都混迹在大堂里,就为了听那些风起云涌的传奇故事。
直到有一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我可以和你同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