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纯马上道:“那过来帮朕看看。”
厉雅近到皇上身边,接过谱子敷衍地看了一眼,然后直接落手于琴弦,竟是一下子就通了。
厉纯解惑的同时感到惊奇,公主在音律方面看来造诣不低。
“你知这曲子?”
厉雅:“民间所传小调,知道一些。”
厉纯不赞同,“这可不是什么民间小调,此曲虽没名字,也无作者,但一定是出于名家之手,音律怪则怪矣,却通达灵巧,如九连环,不到最后一刻都解不出曲意。”
他指着她手中书卷“你看,是不是。”
厉雅顺手拿起旁边的笔,在那原谱上勾画了一笔,厉纯大喝:“你干什么?!这可是朕好不容易得来的全谱。”
厉雅马上跪地,心中暗骂自己又犯痴病了,她马上谢罪:“臣一时忘本,只顾沉浸在这曲谱里。”
厉纯看了眼曲谱,并没破坏什么,只是在他一直转不过来弯的地方改了一笔,厉纯声音降了下来:“罢了,公主同道之人,一时莽撞了些而已。”
厉雅起来后,不敢再留,马上退出了殿去。并在心里告诫自己,此次入宫期间,要时刻谨小慎微,不可再如此莽撞。
厉雅走后,皇上重新把心神全部放在了乐谱与古琴上,他从头弹奏了一遍,在每次都卡的地方按厉雅的指法一下子就过了,厉纯大为高兴。
回过头来看她改动的一处,厉纯无心地按着那改动弹了一下,发现此处虽演奏技法平平,却也通顺。这勾起了厉纯的兴趣,他又从头弹了一遍,按厉雅改动后弹的,这次看谱弹琴的过程中,一丝紧张都没有了,曲调如行云流水,好像此处原先就该如此。
一时,厉纯竟生出了早知就不让公主那么早退下了,他还有,有关乐谱的事问她。可再一想,有什么好问的,不过就是觉得遇到了同好,想聊一聊共同的喜好罢了。
罢了,反正公主近期都在宫中,以后还有机会的。于是,厉雅公主操持选秀之事没让皇上放心上,倒是她通音律,会看谱一事被厉纯放在了心上。
厉雅回到了她出嫁前住的宫殿,想起刚才在御前的一幕,她把一个箱子找了出来,那箱子看着还有点重量,侍候的人哪能让公主亲自动手,想上前却被公主制止了。
“不用你们,都下去吧,美棠留下。”
待人走后,厉雅把箱子打开,原来之所以箱子很沉是因为里面装的都是纸。确切地说,是写满东西的纸。
美棠从小跟在公主身边,后来又随公主嫁去了余府,这次自然作为贴身侍女又陪公主回到了宫中。这箱子美棠太熟悉了,以前每月有一次出宫机会,她几乎都会从公主手中接过一张谱子,就是从这箱子里拿出来给她的。
此时不知为何,公主又翻出了这个箱子。
厉雅找了好久,才找到那篇落雪的原谱。当初她做这首曲子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初谱被贴身宫女拿出去卖了后,她才想起这个名字,重又添上的。
每卖一张谱,厉雅都会再写一张,放在箱子里留存。不知不觉,几年间竟是存了有一箱子。当然这里面有很多是废谱,是她自己不太满意,觉得不够格拿去卖钱的。
一开始卖的都很便宜,后来买家都认识美棠了,买家也还算有良心,发现她的谱子大受欢迎后,慢慢地开始提价。
“公主,你怎么又把它翻出来了?”美棠问。在她心里,这段卖谱的往事,她妥实替公主感到心酸。
当初公主出嫁前,在宫中被人狗眼看人低,吃穿用度只能保持最低标准,要想过得好一些,以及为自己日后打算,公主才想出卖曲挣钱的。
这种事在后宫从来不算新鲜事,前朝还有不得宠的妃子卖绣品换钱在冬日里买炭买棉衣的。宫里只有身份尊贵或得宠之人才能过上好日子,看不见的暗处,也有苦苦活着的可怜人。
厉雅没抬头,一边整理一边说:“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拿出来看看。”
说着她把那张写着落雪的谱子拿到了案上,按刚在皇上那里改过的地方又改了一遍,这还不够,她还拿出琴来,从头到尾弹了一遍,不时停下又改了几处。
这一弄就到了天黑,美棠只得把饭罩上,尽量让它们慢些凉,她知道公主弄起这些个玩意儿,是没时没点的。也是,如果不是靠着这股痴劲,又怎么可能用这个挣到钱呢。
厉雅终于弄完,发现不知何时天都黑了,也不知何时美棠帮她掌了灯。
重新合上箱子,她没收起来,对音律的热爱让她重新燃起了兴趣,在余家的时候,她试探过,可惜夫君不通音律,对此并不感兴趣。加上去到一个新环境,她上要看着公婆,旁的还有叔婶,哥婶,这些家事就够她费精力的,一时这个爱好被放下了很多年。
如今在皇上那里的一番遭遇,勾起了她心里的虫子,才知原来它饿了那么久,却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