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昂说的没错,尽管这些骑士们对待他们的态度几乎完全是公事公办式的冷淡,但其中却也非常友好的为他们的一些习惯——或者说是法师群体共有的小习惯们——考虑周到。 从旁边的两辆马车到面前的清淡小灶,无不体现出了这一点。 半个黑面包,一碗全是菜叶子的热汤,一小块烤土豆,这就是野外全能的骑士们给安妮和鲁昂准备的午饭。 安妮看着面前的食物,用力咽了咽口水,有些发愁。 她的胃敦促着她赶紧吃下这些能让它满足的美食,她的舌头却强烈抗议着不准她再用这些东西对它下毒。 鲁昂意犹未尽的把最后一块吸满汤汁的黑面包塞到嘴里,打了个饱嗝,才发现旁边安妮竟然没动几口食物。他担心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了,安妮?没有胃口吗?” “有一点儿。”安妮盯着碗里的午饭,生无可恋的点点头。 不到饿极了的时候,她不太想用这种少油少盐原料单调的东西折磨她的味觉。 鲁昂含糊的嘟囔了一句,安妮没听清,歪了歪头:“什么?” “没什么。”鲁昂摇摇头,肉乎乎的脸上满是真诚,“如果你不吃,可以分我一半么?” “你没吃饱么?” “并不算很饱,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点。” “……如果你不介意。” 安妮默了一瞬,把干草味的菜汤和石头味的黑面包往他那儿推了推。 分散在四周的骑士们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交流,有的大口大口吃东西,有的靠在树下闭眼休息,有的在周围维持警戒,唯一的共通点大概是他们脸上相似的冷硬表情。 三口两口解决完土豆泥,安妮在树荫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开始进行浅层冥想——或者换个说法,开始查看她的“金手指”。 随着念头闪过,一片暗淡的灰色阴影在安妮的精神海里铺开,以她金绿色的法弦为中轴,深深浅浅的暗灰色线条呈现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形状。 视线向下看,再向下看,“树根”往上一小片地方是整棵树唯一被点亮的地方。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亮处里有几个形状各异的花纹,分别是一株向日葵、一株豌豆、一颗土豆、一粒坚果和一根三叶草。 这些也便是安妮此时所能施放的所有法术。 学院里负责教导学生冥想课的琳娜教授最常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大陆上没有法弦完全相同的两个法师,也没有完全适合所有法师的冥想法”,安妮跟其他同系或不同系的学院同学们讨论下来,他们各自法弦的展示形态也确实五花八门。 人数最多的特质系法师们的法弦形态最难捉摸,势力最强的元素系法师们的法弦形态差异微小,坐拥无数宠物的动物系法师们的法弦形态多是动物,存在感稀薄的植物系法师们的法弦形态多为植物。 按照这个普适规则,安妮在进学院的时候被划分到了植物系。然而,她疑似处于“未完工”状态的法弦跟任何一位植物系同学、教授的法弦形态都不一样。 如果说法弦的形态异常还能被归结为表面问题,那她在没有教授教导下无师自通的古怪修炼方法则完全无法解释—— 法师的修行通常是通过冥想的办法去感应自身法弦对应的能量,然后以共感的手段激发并壮大法弦、增强实力,法术只是他们发挥实力的一种方法; 而她的修行,唯一要做的就是感应能量并不断调动体内外的能量沿巨树的枝干“冲击”,每激活一个早已存在的法术便能增强一分实力,可以说完全跳过了壮大法弦和构建法术这最艰难的两步。 前一个法弦问题,安妮还敢把它拿出来和大家讨论;而后一个修行问题,安妮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决心要牢牢把它埋死在心底最深处。 树根明亮处最顶端的“三叶草”图纹是她在毕业典礼前几天刚刚点亮的新法术。 与前几个或能辅助修行、或能用来攻击、或能用来防御、再不济还能撤掉魔力当盆菜的法术相比,三叶草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旁边吹吹风,卖个萌。 一想到自己费上偌大水磨功夫激活的法术可能会是这种派不上正经用处的法术……不,还是不要想了,要相信肝能克非。 安妮在心底叹了口气,集中精神感应能量,把视线投到三叶草图纹上方的灰暗处。 “绿色,还有一点点……金色?” 盯着安妮法师身周围拢的能量看了会儿,杜纳德有些迟疑的分辨。他看向法恩,得到了他的确认。 “没错,观察的很仔细。” “可我还是不能确定这位的系别。”杜纳德纠结的支着佩剑,微恼的皱皱眉,“或许我永远都没办法搞清法师们之间比芝麻粒还细碎的派别分类。” “还有鲁昂法师,他更难猜,连一点能量反应的动静也没有。” 他有些恶意的猜测,这位白白胖胖的,像个商人儿子似的法师大概不是冥想失败直接睡着了吧。 在周围巡逻一圈回来的艾力格听到杜纳德的小声抱怨,轻笑了两声,伸手勾住直直凑近鲁昂法师的人,用力把他往回拖:“你距离冥想中的法师越近,就是距离暴怒中法师的越近。” “另外,要想知道他们的底细,你可以直接去问法恩队长。” “不过是两个刚出学院的菜鸟,连初级法师都不算……”知道是自己犯的错,杜纳德嘀咕了两声,不再多抗议什么。 “该我警戒了?” “对,狄亚刚刚已经先过去了。”艾力格舔了舔下唇上的死皮,点点头。 按军部条例,任何队伍在野外暂时驻扎时都至少要分两轮进行警戒,现在正是轮换的时候。 “好吧。”职责最重要,杜纳德耸了耸肩膀,伸手移开艾力格搭在他身上的手,在腰间挂好长剑,往树影外无人的土丘警戒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