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特警队,陈埃将会想起师兄站在他身前挡住一切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泉城的夏日是闷热的,因为是个山城,四面环山,所以高温一层一层的积压,如同蒸笼一般温吞着所有人。
四五点钟的清晨还稍好一些,偌大的国道空旷无人,微风带着丝丝清凉,天也在蒙蒙亮着,陈埃闭着眼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手中紧紧握着的手机说明他并没有进入睡眠。
陈明辉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踩合油门,熟练的拨动驾驶杆,并打开前转向灯摇摆车子转头,一趟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无一不显示他是个老司机。
“旭旭,快别睡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了,先醒醒,别到时候又迷迷糊糊的过去了。”陈明辉叮嘱道。
陈埃的小名叫陈旭,虽然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但是他们还是一直喊他旭旭,陈埃曾经要求陈父陈母出门在外的时候喊他大名,结果非但没有被同意,还好好的受教育了一番。
吱吱的弹簧拉伸声响起,陈明辉凝神注视着前方,没有扭头,只是用眼角余光瞥到陈埃已经翻身坐起来,并将座椅拉回原型。
气氛有些沉闷,陈埃不说话,只是别着头怔怔着看着车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阴影与光线交错,极远处一片黑暗,却又隐隐透出几分轮廓,好似庞然大物趴伏在那里,有些狰狞而恐怖。
“这次你一定要把握住,这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你能被录取了,那以后就有保障了,你爸我这辈子没混好,就指望你了,你可得好好的……”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陈明辉还未说完就被陈埃硬生生打断,显然父子俩已经争执了很多次,儿子拒绝再听父亲的教育了。
这是国历二零一六年的夏天,高考刚刚结束,各家欢喜各家忧,陈埃的高考成绩考到五百二十四,勉勉强强过了一本线,但是在汉西省这样的人口大省、高考重灾区中,也就是垫底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好的够不到,差的不愿意上,中间的少之又少,甚至还不一定能报上被录取。
为此陈父也就是陈明辉四处送礼,向人请教,终于在一个执教三十年的老教师的指点下选择了提前批的一个学校——汉西警察学院。
但是陈埃反倒不愿意了,因为他不想去当警察,他觉得警校太苦太累了,陈明辉为他考虑的是前途,而陈埃只是看到警校里无止境的训练与煎熬。
为此父子俩是争吵了无数次,最严重的一次陈明辉追着打陈埃,最后还是陈埃妈妈哭着喊着求他,才半强迫的让陈埃和陈明辉一起前往。
因汉西警校在汉西省省会泉城市,路途遥远,所以陈明辉需要开车带着陈埃去,一天一夜的车程。
在花了四百多路费油钱后终于抵达泉城,因为警校要提前去排队报名测试,所以陈明辉马不停蹄的赶过去,想要排的靠前一些。
但越是靠近警校,陈明辉的心就越往下沉,沿途车辆拥堵如海,四五点钟路边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一起过来,都是想要进入警校,都是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
在又看到一位家长带着孩子过去后,陈明辉当机立断,找了一个角落停车,把陈埃拖了出来,边朝着学校方向去边说:“快快,我看人已经到了不少了,咱们估计要排到后面去了。”
陈埃手插裤兜,双肩低垂,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去那么早有什么用,都是一样考,又不是去的早就能被录取。”
陈明辉紧皱的眉头又深了几分,但是没有说什么,拍拍儿子的肩膀,拉着他加快速度。
汉西警院是整个汉西省最大的警察学院,因为只面向汉西省招生,可以说它是汉西警察体系的摇篮,多年来毕业的学生都遍布整个汉西省,同一届毕业的学生差不多都会选择回到本地家乡工作,所以这么长时间下来,几乎整个汉西警察体系都是由汉西警校的学生构成的了。
这也就意味着你在汉西省各地都可以遇到师兄师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络连接覆盖。
汉西警校已经建校五十多年了,学校大门是由两个高耸的浮雕石拱门组成,门后竖着一块巨型石碑,上面刻着汉西警察学院六个烫金大字,碑后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再远处是一片教学楼相互毗邻,占地极为广阔,或者说,整个学校都很大。
虽然陈埃内心很抵触,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被震撼到了,一方面是自己第一次正式来到大学,另一方面也是习惯了国中的狭窄环境。
广场上人山人海,有男生拉着父母到处拍照留念的,有女生坐在马扎上揉着酸痛的脚,背着包的父亲正在拿手机查看,母亲则将水壶打开递给女生,有很多穿着警服的学生在广场上四散分布,为前来测试的家长学生引路。
“哎哎同学,来来,我问下是在哪里排队啊?”就听着陈明辉大声招呼一位高大的警院学生。
那个高大的警院学生快步跑过来,冲着父子俩敬了个礼,“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充满阳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