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玄迦虽未再发热,但仍无转醒痕迹,大夫说他已无大碍,多吃两幅药便好了。
到底身子骨强健,先前看着那样吓人,睡一觉,几碗药便能痊愈。
不似她。
秦缘圆日夜都盼着自己能逃脱这体弱早死的命运。
给玄迦喂药时,秦缘圆有些邪恶地想,若玄迦一直醒不来,她取血也方便得多,也无需同他多费口舌。
有一个沉睡的血包,也是极好的事情。
秦缘圆用力地拍了拍额头,暗骂自己不厚道,胡思乱想什么呢,玄迦可是救命恩人。
缓缓地吸了口气,试图将脑里虚妄的想法驱走。
心乱如麻的,秦缘圆索性唤小二提了几桶热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才觉得舒服了些。
桌上放着玄迦提供的碎布。
秦缘圆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回忆今日自己在药房、香铺中识得的气味。她今日拢共闻了八味出来,她组合装在香囊内,所得气味虽无大差,但细微之处仍有不同。
差的是什么?
秦缘圆提着笔,手腕悬在半空,久久未有决断,墨水滴到雪白的宣纸上,星星点点的,和她的思绪一般凌散。
“在想什么?”一道虚弱低哑的男音传来,秦缘圆思绪被打断,慌乱望去,与一双凤眼冷不丁撞上。
那眼眸微微上挑,许是沉睡刚醒,天然地带着些飘渺雾气,自带温柔,潋滟含情。
玄迦终于醒了。
秦缘圆放下笔墨,兴奋上前,抬手在玄迦额头上探了探,又比着自己的体温,絮絮道:“没有发热了,人瞧着也清醒,大师感觉如何?”
女子顷身相探,甜暖的呼吸尽数喷洒在玄迦面上,手腕肌肤细腻柔软,在他额头上蹭了蹭。
温香软玉的,玄迦刚醒,一时竟有些怔忡。
他侧目望去,秦缘圆肌肤泛粉,长发湿漉漉的,身上氤氲着暖洋洋的水汽,衣裳松散随意,不经意间显露出几许旖旎风光。
玄迦揉了揉额头,嘴角勾着弧度,笑得意味不明,提醒道:“秦施主这副打扮,是否有些不妥。”
凤眼微微一扬,目光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划过,秦缘圆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慌忙将衣襟掩好。
他眼神短短一触,秦缘圆却觉得所及之处仿佛被火星溅过,热热麻麻的,不免用责怪的目光对上玄迦:“大师,这便是你不对了,非礼勿视。”
玄迦淡定自若地挪开视线,脸上表情淡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颜枯骨,在贫僧眼中皆为一般,施主多虑了。”
他云淡风轻,一脸正经,让秦缘圆有一种毁谤佛子的罪恶感,暗想:莫不是大师方才只是处于好意提醒我?他长相如此,看根木头也是含情脉脉,自己多想了,实在怨不得人。
况且,她紧张什么?在现代,这点尺度基本上算没有。
挪开距离,一边平复突如其来的羞窘,一边努力做心理建设,恭敬道:“诚然是我庸人自扰。”
她想起玄迦处醒时的问话,解释道:“我辨出了其中八味原料,却仍差点意思,方才正想着,是哪里出了纰漏,一时没发现大师醒了,所以有些惊慌失态,大师见谅。”
玄迦神色一肃:“你写的方子呢,我看看。”
秦缘圆递上去,解释:“细微之处仍有差别,一味有些辛辣刺激,一味又有些沁凉的感觉,和冰片相类,但我今日在药房、香铺中找了许久,也不曾发现。”
“嗯。”玄迦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划了划:“寻常的地方找不到,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玄迦撩开被衾,张罗小二备水沐浴,捻着架子上的簇新衣袍,面露赞许:“事情办得不错。”
初见那次,玄迦一日换了三身衣裳,可见他是个讲究人,所以这一沐浴,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就在秦缘圆等得不耐烦,觉得玄迦那一身细皮嫩肉都要泡发的时候,玄迦终于推门而入。
这衣裳是秦缘圆今日顺手购置的,料子也是寻常,不过白绫长衫,但他肩膀宽阔,却把一身宽袍大袖撑得很有气势。
玄迦是山巅清雪一般的郎君,不沾凡尘,清贵至极。
秦缘圆被美色迷了眼,一时痴望着他。
玄迦手指在外袍掸了掸不存在的褶皱灰尘,猝然凑近,带着笑意问候:“秦施主,可是有哪里不适?”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连睫毛都清晰可数,玄迦清清冷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秦缘圆顿时心跳如擂鼓,双颊热烫地往后倒。
身下的木凳不甚稳当,她心虚地剧烈一动,竟然扯着她往后倒去。
她一慌,伸手欲寻个助力,却跌的太快,连玄迦的衣角也未曾碰到。
就在脑袋要磕上青砖地板时,玄迦准确无误地将她捞起来,力道极大地磕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