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只要他在一日,陛下顾念往日的情谊,总会给程家余下的人一条生路。
至于其他的事,多思也无益,徒增烦恼与伤悲罢了。
龙门镇,于他是终点,也是开始。
一个崭新的开始。
吃完早饭后,他又扫了地,喂了鸡,鸡棚里的那只大公鸡约莫认得他了,也不再追着他跑了。做完这一切又去了隔壁自己家里看了看。
工匠们的动作倒是快,不过几日的功夫屋顶已经修好了,只剩下收尾的细小活计了。
“东家来啦。你瞧瞧这手艺,可还满意?”
正在屋子里忙活的工匠听到脚步声,探出了半颗脑袋,热情的打了招呼。
程宴平点头,“满意,怎么不满意,我瞧着你们的手艺比京城里的工匠还好呢。”他四下一看见只有一人,便道:“今儿怎么只有你一人?”
那工匠停了手里的活,诧异的看向程宴平。
“你家赵猎户没跟你说吗?这几日镇上人都忙着去插秧了。”
程宴平脸上火烧了似的,一阵滚烫,只“哦”了一声,忙又逃回了隔壁。
赵吼什么时候是他家的了?
他心不在焉的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忽的瞥见了廊下的木盆里放着脏衣服,自打他住到了赵吼家,每天吃人家睡人家的,他提过要给些银钱的,可是被赵吼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自此再也不敢提了。
既不能给银钱,那就多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吧。
他将自己换下的衣裳一道放进木盆里,然后端着木盆便出了门。
龙门镇洗衣裳都在小苍湖。
路上遇到去洗衣裳的人,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洗衣裳呢!”
程宴平都会笑着点头。
小苍湖的湖边有两块很长的石板搭在水面上,已经有人在洗衣裳了,他也只能在一旁等着。
来洗衣服的都是女人,只他一个男人。
况程宴平生的又好看,众人自然免不得多看几眼,那眼神只恨不得将他看个通透似的,程宴平无法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有个胆大的妇人笑道:“我瞧着你是个识文断字的,怎的也会干这种活啊?”
有她开头,众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问出的问题也一个赛一个的大胆。
“赵猎户会疼人不?”
“赵猎户怎么舍得让你出来洗衣裳啊?”
程宴平窘的双颊绯红,只恨不得端着盆立刻逃回家去,众人见他面薄,便也不再问了,好容易等到有了位子,他便端着木盆过去了。
只两三件衣裳罢了,况又是春日里的薄衫。
他伸手将衣裳拿出来的时候,触手觉得有些黏腻,大片的黏腻周边又有些干结,像是糊了面糊似的。
程宴平猛地想起什么,登时就慌了神。
一旁的妇人见他脸红的跟煮熟的虾似的,便道:“你别理她们,农村妇人就是碎嘴,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程宴平一颗心狂跳不已,生怕被人瞧见了。
瞅着个机会一把将衣裳都浸在了水里,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第一次洗衣裳,也没什么经验,洗的也慢,旁边那个妇人洗好后,看了他一眼,一副似乎有话说的样子。
程宴平看出她的为难,便问道:“有事吗?”
那妇人舔了舔唇,半晌才道:“知道你识字,能不能麻烦您回头不忙的时候帮我写一封信,我娘家远,几年都回不去一次......”
程宴平仰头看着她,答应的干脆。
“好啊。”
妇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约好午后去家里找他。
不远处的水田里,赵吼正弯腰插着秧,身旁的男人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哎,你瞧瞧河梗上那个穿白衣的是不是你家的小书生啊?”
“去你的!”
赵吼骂了他一句,直起腰的时候,远远瞧见了端着木盆的程宴平,他似乎在跟旁人说话,偶尔会传来几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声。
阴沉沉的天幕下,那一袭白衣似是月光般柔和。
一旁的男人见了,便都使坏问他,“赵猎户,看不出你这个闷葫芦还挺会调|教人的嘛,这才来咱们镇子上没多少日子,竟然连洗衣服都学会了,你可以啊......”
“赵猎户,小书生的身上是不是跟他的脸一样的白啊?”
“还有腰是不是也很软啊?”
......
此时的赵吼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他们,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个梦,还有梦后换下的衣裳,也不知程宴平发现了没有?
他的脸上烫的厉害,像是被火灼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