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章二十:囚笼之鸟(1 / 2)关山月首页

暴风呼啸,狼嚎声若隐若现。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与洁白同为一体,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种色彩。

靴底踩踏积雪发出了咯吱声,在寂静的昆莫山分外清晰。

两道身影不急不缓地在山内穿行寻觅,最终停在了一个山洞前。

山洞里,符行衣与李绍煜两人的身体被冻得几乎僵硬。

为了取暖,他们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了,竟抱作一团。

“小兔崽子们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胡子拉碴的男人无奈地笑着灌了一口酒,又打了个不轻不重的酒嗝。

“我统共就带了三期新兵,两期都出现了不止一个怪胎,真他娘倒了血霉。”

一旁的玄衣男人若有所思,睨了他一眼,道:

“辱骂亲王论罪当斩,不仅如此,你还总为符行衣求情……如何,嫌自己捡回来的狗命活得不痛快,存心找路上西天?”

胡子拉碴的男人哈哈大笑:“你这非要对号入座,老何我也没辙,为小符求情,那还不是为了……让你小子的罪孽少一点,多积阴德。”

话语一顿,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兔死狐悲的哀凉。

“聂长巽,在场哪一个不是你的棋子?就连上次瓮中捉鳖的那场大战,你可有为留守在平阳城内的兄弟们考虑过?倘若有变,他们中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为了你的计划,又平白无故地惨死多少人?”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抱作一团的男女,聂铮眸中的寒意愈演愈盛,恨不得将人的皮给活生生地扒一层下来。

明知道左臂受了伤伤,需要尽量避免吹风,但是他担忧符行衣的安危,不惜亲自入山搜寻,谁知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若能令大齐取胜,即便以整个千机营为殉葬又如何?”

聂铮不冷不热地平静开口,道:“保住几个士兵与一城百姓的性命,乖乖地留在平阳休养生息、议和,北荣便会轻易放过我们?

“昆莫沦陷,失去最有力的国之屏障,京都迟早遭难,千机营人少势弱,撑不了多久。届时,单凭一个被陛下打压至今、已经烂泥扶不上墙的宣威营,全国百姓除了等死,还有别的选择么?”

何守义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无法反驳。

“死几个人便能解决的事,根本算不上麻烦。”

聂铮半跪在符行衣身前,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抱着李绍煜的手指,道:

“所有将士自入千机营的那一刻起,无论身份、年龄、性别,便应该做好随时随地为国捐躯的准备,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没有回头的机会。”

何守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属下知错,那接下来还要不要……”

“继续,多亏了北荣留在我身边的细作传递消息,否则这场仗也没那么顺利,不该死的时候,便给我老实活着。”

将昏迷不醒的两人分开后,聂铮吩咐道:“人既已寻到,你去将系在山脚的马匹牵来此处,带他们回去。”

“是,”何守义再无异议,听命行事。

山洞内只剩下了两具比雪团还凉的身体,和一个脸色比锅底都黑的活人、

聂铮带来了火油与硝石,然而温暖的火光驱逐不去他脸上的冷意和杀气。

“符、行、衣!你是见到一个皮相合眼的人便又亲又抱么?”

那他算什么?

用来调戏解闷的小玩意吗?!

一见到符行衣与李绍煜抱作一团,聂铮便想起了他当年被逼到墙角,进退两难时的尴尬窘态,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打?他一拳下去能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给废了。

奈何丫头片子长得还挺可爱,一双小狗似的水汪汪大眼忽闪忽闪地笑着看过来,真下不去手。

骂?对着一个撒娇的小妹妹,难听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大胆放肆岂有此理”等无用的废话,对厚脸皮根本毫无用处,完全不痛不痒。

简而言之:舍不得。

拿她有什么法?没有法!

符行衣饥寒交迫而昏迷时做了一个梦,陈年旧事尽上心头。

梦中的揽月宫与传说中嫦娥所住的月宫竟如出一辙,都是那样的凄寒幽冷。

那时候,她还是被捧作掌上明珠的天之骄女,年仅十三便随军上战场。

剿灭了东齐内的叛军之后,她跟老爹一起在中元节那日入宫面圣,因为颇受皇帝的喜爱,所以被破例封为“清平郡主”。

李绍煜作为太子伴读,一听说她来到了宫里,当即与太子知会一声便撒丫子开追。

御花园内,东齐帝王笑呵呵地摆手,兴致盎然地看着年轻人打闹。

一旁的老爹吓得满口“陛下恕罪”,她却只想着速速逃离烦人鬼的纠缠。

禁城皇宫可真大,她闷头往前冲,从正午逃到晚上,不出意外地迷了路。

周遭竟无一人,唯有一座阴森的宫殿巍巍伫立在夜风之中。

身后是鬼哭狼嚎的“我心悦你”,身前是不明谁人居住,也无人把守的空旷宫殿……

她咬了咬牙,也不管李绍煜如何大喊“别乱闯”,径直便冲了进去。

迎面是数不尽的苍翠绿竹,影迹斑驳。

夜风拂过,宫殿四角坠着的小巧银铃响声清脆悦耳,正对着她的殿门上方挂着“虫二”的匾额。

“风月无边?”她饶有兴味地笑道:“有点意思。”

殿内并无屏风,只以轻纱素帷作遮挡物,荼白的帘幔轻摆。

隐约可见颀长的人影,与殿外的茂林修竹竟有如出一辙的美感。

今夜又是中元,莫非与三年前那般一样……见鬼了?

她好奇地缓缓向前走去,意图掀开障目之物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