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个娘们似的一推就倒,这种人也敢进千机营?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乱葬岗的骨头架子诈尸了。”
故意撞她的黑皮壮汉满脸横肉,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隐隐可见内里的精光,比北荣的那些督察卫友善不了多少。
“瞧你那样,估计连把刀都拿不动,要不了几天肯定得哭着滚蛋,哈哈哈哈哈……”
闻言,符行衣额角的青筋跳得格外欢快。
屠夫打扮的男人见她默不作声,以为自己的嘲讽起了作用,还发动旁人一同奚落她。
一时间,窃笑声此起彼伏,听着十分刺耳。
陆轩胆子小,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觉得实在无能为力帮忙出头。
于是面色窘迫地抿了抿唇,扶着符行衣起来,劝她忍忍就过去了。
“被说中了?真是个小娘们儿?”
男人自然只是单纯的羞辱,符行衣却心头一惊:绝不能被任何人看出自己是女人。
东齐的律法和军规都明令禁止女子从军。
姑且不说暴露后是否会被严惩,真实身份会否被顺藤摸瓜查出来,只看一个受了伤的漂亮姑娘混在一群糙汉子堆里……
后果会有多恐怖,让人简直不敢想。
符行衣并未着恼,而是笑眯眯地昂首望着那黑脸糙汉,温声开口:
“你爹娘没教过你,别这么站吗?”
黑脸糙汉微微一愣,下一刻便感到关键部位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惨叫一声,捂着被符行衣猛踢了一脚的命.根.子嗷嗷大吼,躺在地上滚来滚去。
“符大哥!”
陆轩惊呆了,没想到这看似骨瘦如柴的人脾气还不小,竟敢在风寒发热、手臂受伤的境遇下,直接跟比自己强悍数倍的对手来硬的。
符行衣拒绝了陆轩的搀扶,即便艰难也要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
脸上虽在笑着,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目光微冷。
周围的人噤了声,都错愕地打量着将黑脸糙汉踩在脚下的瘦弱“少年”——
“少年”不高大,也不壮实,相貌更不硬朗,仔细看那张布满脏灰和血渍的脸,依稀能辨别出精致秀丽的五官。
长眉斜飞入鬓,生着一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笑时胜似三春明艳,亦犹如天际绚烂的烟霞,饱满的两片唇瓣总是浅浅勾着笑意。
一言以蔽之,完全不像是二话不说便上腿踹人命.根.子的狠角色。
符行衣眉眼弯弯,足下的力道加重了许多,看着他的脸皮被碎石子摩擦得血肉模糊。
“这么喜欢把‘小娘们’挂在嘴边,那我就大发善心帮你这个忙,让你自己当女人,高兴不?”
黑脸糙汉被她踩在脚下,痛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
围观的男人们仿佛感同身受,胆战心惊地护住自己的小兄弟,战战兢兢,唯恐符行衣一时兴起,也给他们来一脚。
黑脸糙汉连连求饶:“错了……我错了……”
口上说着认错,却趁符行衣松懈之时,猛地将她摁倒在地,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
符行衣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声,随后便眼冒金星,口鼻流血不止。
眼瞅着事态即将严重到无法收场,老何原先还抄了手看热闹,突然怒喝:“别打了!”
新兵年年都这样,一伙年轻气盛的小王八蛋而已。
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不算大事,适时说两句就行。
黑脸糙汉即将再度落下的拳头堪堪停在了符行衣的鼻梁处,改为恶狠狠瞪着她。
身旁有人劝道:“石头,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给人打死了怎么办?”
符行衣故意嘲讽道:“怂玩意儿,有种你继续啊。”
被称作石头的黑脸糙汉怒不可遏,一把揪了她的衣领,将半死不活的“柴火棍”拽了起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何事如此喧闹?”
符行衣狗腿一抖,脑袋比方才挨了揍还要混沌,几乎一片空白。
老何收敛了些许吊儿郎当的神色,向来人抱拳示意,笑道:
“怪我管辖不力,这俩小王八蛋闹矛盾干仗,回头我好好收拾他们,李大人放心。”
“怎么跟我还如此客气,倒真不像你了。”
年轻男子笑道:“他们初入千机营,不懂军规,日后还要麻烦守义兄多费心教导。”
他每多说一句,符行衣的头便低得越深,手脚皆抖若筛糠。
这两日是犯太岁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接连碰到熟人!
聂铮大概记不清她的脸,还能放宽心些。
可李绍煜与她自幼青梅竹马,俩人打小便认识。
因此哪怕是烧成灰,她都能被这狗东西给揪出来。
更要命的是……
李二狗喜欢她,死缠烂打地追求了整整七年未果,甚至得知心上人的“死讯”后,在衣冠冢前嚎啕大哭了三天三夜,以至几乎眼盲。
“要完。”
符行衣哀愁地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