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城的春天不过是虚应个景儿,既没有芍药杜鹃之类的名花,连些乡野小花也难见到,这儿只有满地摧枯拉朽般肆意生长的风滚草,一大推接着一大推,要是有一场大风刮过,别说人了,就是骆驼也怵得慌。
“报~,禀告少将军,耶律浩那厮又在城下叫骂,还将···还将”刚闯入议事厅的小兵吞吞吐吐神色难堪的说到
“还将什么,你个小兔崽子,快说啊,你要急死老夫。“一个长髯的黑脸汉子偷偷的拿眼睛的余光掠向侧方,
“无妨,只管说。”
说话的是一个极俊秀的儿郎,穿一袭透着寒意的银白盔甲,六角脸吊梢眉,鼻翼挺翘间露出了几丝女儿家的娇柔,但刚毅的面色与似野生动物般泛着血气的眼睛一时间竟让她看起来雌雄莫辩。
小兵道:“还将苏将军的尸体缚在阵前,剥衣凌辱。”
黑脸汉子一脸怒色道:“少将军,安西城守不住了,我这个老匹夫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可你才十九岁,你不能折在这儿。”
那俊秀小将道:“陈叔,再等等,再等等···”她的声音越来越沉,连带着议事厅中众人的心思也都沉了下去。
厅中所有人都清楚,现下的安西城就是个死局,而他们这些还在顽强抵抗北方鞑子的守军在南方小朝廷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多嘲讽啊!
八千将士,三万百姓,竟然只是一个别人眼里的笑话。
此时的小朝廷方面正在和鞑子的首领和谈,无外乎又是以小朝廷献珍宝、交岁币、嫁公主作为和谈的结果。
但是安西城一连三月的顽强抵抗早已经惹恼了鞑子,鞑子连带着也将对安西城的厌恶与仇恨加注于小朝廷。
而小朝廷则是对安西城的存在又厌恶又庆幸,它庆幸有这么一座孤城还使得文人的唾沫星子不至于淹死自己,后世的史书也不至于将它贬成一个只知求饶的存在。
但同时安西城的存在又是如此的不合乎时宜,鞑子的铁蹄早已将大半个中原踏破,此时小朝廷并不需要这一份勇敢的反抗,它只想要稳定,那怕这份稳定如此耻辱。
“哒哒哒哒~”院墙外似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隐隐约约的飘进来厅中众人的耳朵里,紧接着是一声声沉重而又利落的脚步声,
来人应当是个魁梧的男子,因为他厚重的脚底板将院中的青石板路拍打出了巨大的响声。
议事厅内那位被称作是少将军的俊秀女郎一只手撑在八仙桌上,五指有序的敲击着桌面,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她在等待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只见一关西大汉左手甩开自己泥泞的袍角大步跨进了厅中,单膝跪下郑重向女郎抱拳,说到:“少将军,末将幸不辱命。”女郎道:“成功了?”大汉道:“成功了!”
女郎又道:“那就好,我季东亭此生上不负皇天后土,下不负宗亲父母,只对不住这安西城的百姓和在场的诸位将士们。”
听着这番话,众人大都眼眶湿润了下来,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连三月的疯狂战争没有让他们流泪,可这句话却让他们泪如雨下。
战争是极可怕的,今日生明日死是常有的事,在日日死人的前线,心里唯一记挂的就是家中的父母妻儿。
那位陈姓将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络腮胡子,说到:“啊呀,你们两个究竟打的是什么哑谜啊?真是要急死老夫了。”
女郎笑道:“陈叔,老九他们带着我的亲卫兵在后山挖出来一条密道,我打算安排百姓们从那里逃出去。”
陈将军道:“这、这是好事啊,何必遮遮掩掩呢?”
女郎道:“诸位,本将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父亲的心腹,我信得过各位叔伯,经过上次的粮草被烧,想来大家心中也有一二疑惑,我们的粮草走那般偏僻的道路,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鞑子兵呢?”
女郎下首一位将军道:“少将军的意思是,营帐里出来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