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才卿回以温和一笑。
刘韫看着他二人眉来眼去,一下子急了:“以往状元都是进翰林院的,哪有进礼部的道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你见他长得好,忽悠他进你礼部,这样你们见别国使臣就倍儿有面子了是吧!你怎么不招群妓/女呢,那效果不是更好?”
朝臣哄然大笑。
刘韫嘴皮子狠,骂人一绝,朝堂干架,从来不虚。
礼部尚书:“你他妈——”
谢才卿:“……”
他皇兄的朝堂绝不是这个气氛。
上首萧昀右手握拳贴近唇,作势咳了一声提醒,却也没出言呵止,瞥了眼谢才卿。
状元郎插不上话,一向沉静淡然的脸有丝茫然无措,像是良家姑娘进了土匪窝。
刘韫一改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朝谢才卿慈爱一笑:“你别信他的,进咱翰林院,跟老头子我认认真真做几年学问,这才是真为你好,他要真为你考虑,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当朝邀请你,还釜底抽薪呢,我呸!”
礼部尚书捋起袖子:“我敬你你别——”
“够了!”萧昀呵斥。
礼部尚书委屈地缩回原位。
陛下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什么好话都让刘韫说了。
谢才卿从一片吵吵中反应过来,艰难维系着面上的端庄,道:“微臣愿进翰林院。”
刘韫瞬间浑身舒坦,眉开眼笑,得意地瞪了礼部尚书一眼。
萧昀嘴角笑意深了,换了个坐姿,叫身侧太监传茶。
谢才卿含着几分歉意看向礼部尚书,诚恳道:“晚生十五岁时,圣上曾召晚生入朝,晚生其时年幼,不得已放弃,圣上宽厚仁爱,并未惩处晚生,晚生心中越发愧悔,这才于三年后千里迢迢进京参加科举,指望能侥幸中选,晚生不进礼部,并非眼高于顶,只是想亲身侍奉圣上,报效皇恩,以安己心。”
萧昀正打眼瞅着细胳膊细腿的谢才卿,闻言猛地呛了一下,见谢才卿神色如常,心底直骂,都是昨日见了祁王给闹的。
“陛下!”大太监紧张道。
朝臣也都紧张地看向陛下。
萧昀摆摆手:“无碍。”
“你倒是有心了。”萧昀说。
底下礼部尚书这才向朝谢才卿点头,心中芥蒂骤消。
他准备给谢才卿的职位,是接见别国使臣和地方官的,接触皇帝为皇帝亲身办事的机会极少。
无论如何,翰林院都比礼部是个好去处,谢才卿也谦逊解释了,一相比较,这事反倒是自己做的不厚道了。
状元郎的官职很快定了下来,正六品翰林院修撰,赐府第,赐官服、朝笏、官靴,七日后到翰林院报道。
……
下了朝,萧昀正要回去批奏折,走到半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谢遮:“状元郎是不是按规矩得骑行游街示喜?”
“……陛下,”谢遮贴心提醒道,“您嫌麻烦,三年前已经裁了这惯例,谒孔庙、登龙门也一起裁了,只剩了个雁塔题字。”
萧昀脑中闪过昨夜羞得脸色绯红的谢才卿,心头微动,淡定道:“他连中三元,旁人能省,他不能省,不然……彰显不出朕对人才的重用,对对对,你现在就去叫住他!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游街,你跟他说这是大宁连中三元者独一份的恩宠!”
“……”谢遮表情一言难尽,“微臣遵旨。”
他领旨就要下去办,被萧昀叫住。
“还没说完呢,”萧昀完全停下脚步,“多叫几个敲锣的,务必敲得整个京城都知道状元花落谁家,可得好好闹闹,多扬眉吐气啊,朕得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
谢遮:“……是。”
“说到马,你去给他挑头高点的马,别黑不溜秋的,不显眼,”萧昀想了想,“他好两回穿的都是白的,对,要白的——算了,不用你挑!就朕那匹最白最高的,你知道是哪匹吧?朕忘了叫什么了。”
萧昀揉了揉额角,愣是没想起来。
谢遮:“……微臣知道。”
皇帝喜欢马,但不喜欢养,所以宫中养了不少宝马供他随时玩耍,白瑜是里头个儿最高最显眼最温顺的一匹,皇帝喜欢了没几天,就给丢一边儿去了,宫里养马的还兢兢业业地养着,等着它什么时候再得陛下召幸,人凭马贵。
谢遮心中为谢才卿默哀,面上不显,恭恭敬敬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没了,”萧昀说,“对了,他什么表情,你回来一定记得告诉朕!”
“……是。”
见他还愣着不动,萧昀骂道:“赶紧的,再不快点他要出宫了!”
鉴于皇帝有踹人屁股催人的前科,谢遮麻溜地飞奔下去招呼人该拦谢才卿的拦谢才卿,该牵马的牵马,该敲锣的敲锣去了。
萧昀大步流星往寝宫走。
圣上走路一向很快,身后太监宫女小跑着追,圣上却蓦地停了下来。
大太监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惊险稳住,心有余悸。
萧昀转头问:“朕是不是得去东安门瞧瞧?”
大太监向来体察圣意,专门送台阶下,愣都没愣,谄媚道:“那是自然,百姓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仕子苦读十余载才有今日,这是状元郎的好日子,陛下当然得去瞧瞧,与民同乐,也表示陛下对状元郎的重视。”
萧昀指着他笑了:“你啊!”
大太监嘿嘿直笑。
“那你快叫人回去把奏折抱过来,边走边给朕念,朕边去边批。”
“是!”大太监麻溜地招呼小太监。
……
此时,东安门。
江怀楚被人扣住,看着谢遮牵来的脖子上扎着牵红的高大白马,悄悄后退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