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
“知道了,爸。”田叶心力交瘁。
“现在就给你妈打个电话,行不行?能不能听爸一句话?能不能”
“哎!好吧!”
田叶挂了电话,有些沮丧。她愤愤地揉揉头发,点开了母亲的视频通话。
“干什么!”对方眼圈红红的。
“您哭了?”
“没哭!气得!”
田叶压根不想道歉。
把孩子抱到镜头前,说:“您不是想看孩子吗?给您看!”
镜头里的人,霍地坐起来,对着屏幕,嘟起嘴,开始发出夸张的声音逗孩子。
田叶拿孩子挡住自己的脸,她不知道和母亲说些什么。
“小川啊,我的宝贝疙瘩,你可比你妈小时候懂事多了。我那时要被你妈磨死了!”
“我小时候是我爷我婆看大的,你怀了弟弟就没再抱我了!”田叶忍不住纠正道。
余水云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只记得我做得不好的事情,为什么记不得我对你的好?”
“您对我的好,我也记得。”
“那为什么不只想着我对你的好?”余水云瞪大了眼睛。
“呵,您为啥不总是想着我的好呢?”
“我是你妈,别对我提一样的要求。按传统,你就得听我的。”
“随便吧。”
余水云知道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听到田叶毫不在乎的回答,她有些心痛。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越来越远?明明应该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啊!
在母女情分的这场修行里,田叶的心里存了母亲对她的恶意多过善意;而余水云则选择只记着她对女儿的付出。
无谓对错,只关立场。
这恐怕是两人一辈子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笔情账。
她们互相埋怨对方,又忍不住以各自的执拗在乎着对方。
“你们为什么不在每一次的生活细节里直接表达清楚自己的真实感受呢?”乔纳森很是不理解这样彼此互相设障的亲情。
田叶想想,她是尝试过的。
她和母亲提过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所谓的传统把至亲的人划分等级,为什么一定要按男女来划分亲疏。
母亲却从不肯承认她这样做了。等到田叶举出具体的实例让她无理可辩的时候,她就会毫无悬念地搬出“传统”二字来证明自己的迫不得已。
她没有后半生的生存保险,她便只能拱手向承载她希望的儿子奉上她和丈夫毕生的劳作成果来完成一场让她执迷的”养儿防老“的生命仪式。
女儿的婚姻和人生也许只是这场生命仪式的献祭之一。
田叶总是忍不住把她原生家庭的亲情想得如此不堪,她有时甚至痛恨自己有这样卑鄙的想法。
也许只是因为她得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