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余水云的电话来了,电话一接通,田叶“喂”了一声后便不在说话。
她心里仍带着怨气。
余水云在电话那头如以往一样家长里短地说着亲戚圈里的鸡毛蒜皮。
过了很久见田叶没有回应,她才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又在干嘛?”
田叶没有回答,只硬生生抛出一句话:“三天前是田小川的百日。”
“百日啊!”余水云支吾地打着马虎眼,“孩子百日在咱们老家不重要,孩子好好养着就行。”
“轩轩百日代客的时候我给了田斌两千。”
“是吗?你看我记不太清了,年龄大了,容易忘事啊。生活压力太大了,忙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田斌媳妇怀第一胎做手术去医院刷我被您没收的工资卡。”
……
“田斌媳妇怀孕,您说怕手机辐射,您又忙不开,让我张罗买好所有孕妇和新生儿需要的用品。”
“你是姐姐嘛。多照顾弟弟应该的。”
“我怀孕的时候呢?您压根没提过手机辐射。当然,我从来也没期望过你们会为我做些什么。”
……
“您说我是家里的‘客’了,只是我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您对我好哪怕一点点,我都感动得愿意给您一切。”
……
“我爸逗小川的话就是‘你以后好好努力,多帮帮哥哥。’我的孩子凭什么也要多背负这样的责任?”
“那是你爸的玩笑话。再说以后小川有能力了,不应该帮一下哥哥吗?你们条件好,就多尽点义务。”
“我爸跟我说的唯一一次狠话就是‘你他妈就得给我养你弟弟!’,我受够了!”
……
田叶没想到自己一股脑儿说出了这些年的委屈,脑子里闪现不同年龄段自己隐忍的悲伤模样。
她从来没有胆量撕开挡在她和原生家庭之间的遮羞布,即使她逃离后被亲人们安上“不孝”的骂名。
但这次田叶介意了,她不会让她的孩子重蹈覆辙。
而她是一个母亲了,她给与他生命,她给与他无限的爱,全是不求回报的。
她只愿自己能够更努力地生存,不成为孩子的负担。
这样她的孩子才能拥有选择人生的自由,才能展翅飞到他想要去的地方。只要她的孩子是健康的,快乐的,她就无比满足和幸福。
田叶长久以来背负的道德枷锁在她自己成为一个母亲后开始破碎。
原来生命的繁衍可以是无私的,而不是为了为自己储蓄下半生的养料。把生育当作投资是一件多么不堪的事情!
这次两代人截然不同的生育观激烈碰撞在余水云的懊悔和田叶的释然里灰飞烟灭。
她懊悔自己不应该给与女儿生命,并浪费时间,金钱,精力和情感养育一个不知感恩的人。
而田叶则释然自己再不用背负“不孝”的道德枷锁,没有底线地做一个被禁锢的养料。
她也应该是自由纯粹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