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叶看出母亲并不想听她倾述,便换了话题:“乔纳森说,这两个月您专门赶过来帮忙,让我一定给您拿钱,不能让您白忙。我晚点把钱给您。”
余水云连忙拒绝:“这钱我哪能收,我照顾我自己姑娘生孩子应该的。不用给我钱。”
“妈,您就收下吧。乔纳森的意思,父母可没有义务帮我们带孩子,这是您应该得的。收下吧。”
“那好吧。可不能辜负乔纳森的一片心意。这孩子真是懂事又讲理。另一方面,说实话,我们也的确挺需要钱。这次过来,你弟媳妇都不是特别高兴。到处跟人说,我这个当奶奶的自己亲孙子不照看,跑出去带外孙。他们又没怎么上班,奶粉钱都还得我们出呢。”余水云满脸惆怅地说。
“您真准备养他们一家一辈子?您跟我爸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后老了他们就有能力养活你们了?房子,钱什么都给他们了。你们老了怎么办?”
“你爸说了,到时候你们两家每个月都给点儿养老费。人生养孩子可不就是用来养老的?”
“您觉得他以后就有能力给您养老钱?”
“别说这个了,提到我就心烦!到时候看情况,你们都得负责!”余水云有些不耐烦,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田叶刚感受的些许亲情也像一阵飘散而过的烟,她知道她是太渴望原生家庭的爱。
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母亲修补关系了,她不能放弃。
余水云在返乡的前几天就开始整理收拾所有的房间。说是收拾,其实整理了一大堆她觉得田叶用不上,但是她肯定能用上的东西。
田叶总是忍不住把母亲往坏的方向想,她总觉得母亲在借着整理的名头搜索她觉得能带回家用的东西。
比如她会从橱柜翻出好几把还没有拆封的勺子,说她家里正好缺挖盐用的勺子,小孙子正好需要喝汤的勺子。
她会指着按摩器说她在老家肩膀经常会犯疼,需要那个他们不经常使用的按摩器……
她甚至怕田叶不给她付这段时间的费用,隔三岔五地旁敲侧击。
“小叶啊,今天你弟弟丈母娘还在说我不遵守老家传统,自己孙子不看,大老远跑去照看外孙子。我可趾高气扬地告诉她了,我可不是白帮忙的,我女儿女婿给我付费的!”
“妈,我先把钱转给你吧。”田叶说着把钱转过去了。
余水云看了一眼,嘴上说了一句“怎么给那么多?”,但依然点了接收。
“应该的,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去他们也嚼不了舌根了!”
最后离开时,余水云竟比初来时多出两大箱行李。
田叶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挺卑劣,总是忍不住窥探母亲人性里的狭隘。
但是她实在感受不到她想要的那种爱。
她发疯般地迷恋那种伟大的无私的母爱。
来看望她的女同事提到自己如何被母亲精心呵护,她嫉妒得发狂。
然而这一切她绝口不跟乔纳森提,她默默地隐忍消化着。
她总是告诉他:“你就是我的家人。”
这么多年了,从弟弟结婚母亲宣布她从此就是家里的客开始,她就怀了一个执念,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现在她有了,孩子在她的臂弯,她在他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