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弃了官路,要越过这座城池,只得翻山越岭了。
那么这匹马就不必骑了,只能弃了。
她拍了拍这匹小马,是与石景熠在柳州分别的时候选的,到京里以后也没怎么骑出去,一直养在客栈的马厩里。
然而总归是陪了她半年,还是有感情的。
她在路过的难民里看看,看见有个妇女衣衫寒酸,背后背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身前还用布袋子系着个更小的,两只手各拎着个布包袱,吃力地随着人流走着,并没有看见她相公在身边。
柏云泊便走过去道:“大嫂,这匹马我不想要了,送了你吧。”
这匹小马是她养病时所骑,就是长不大的矮马品种,性格十分温顺,甚至比驴还要好骑一些。
那妇人是个寡妇,本来闹兵乱她是不想出来逃难的,但是世道忽然变得太乱了,呆在村里也不安全,总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贼匪进村抢劫。
后来村里十之八九都跑出来了,她没办法也只得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随着人流想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兵乱。
正走得腿酸脚软呢,有个瘦弱的小哥儿过来送了匹马给她们娘仨。
她愣了愣,不敢接,那小哥儿却二话没说,把马缰绳往她的手里一放,转身走远了。
她这才确定,这马确实是给她的。
真是喜从天降的好事。
看看这匹小马也不高,她把手里的两个包袱打了个结,放在马背上,自己也跨了上去。
这马果然是非常温顺的,驮着她们娘仨也有点吃力,但也不反抗,慢慢地朝前走了去。
谁知道没走两步,人群中有个汉子眼热了,在贫穷的人们眼中,一匹马是很富贵的财产。
那汉子看她们娘三个身边没有依仗,一时昏了头,冲上去就把她们娘三个从马上掼下来,自己骑了上去一夹马肚子,就往前跑去。
那寡妇摔在地上,还尽力地护住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受了惊吓,嗷嗷大哭起来。
柏云泊闻声回头,看见那妇女坐在地上,正挣扎着要爬起来,又看见那汉子抢了马匹往前跑的背影。
她正待要追过去,却见那汉子忽然就被人从马上拍飞,跌落在地还滚出去老远。
那把他打走的人牵了马匹,缓缓地走了过来,把地上滚得尘土一身的娘三个搀了起来。
那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灰衣道人,头上戴了顶斗笠,正是逆光,柏云泊难以看清他斗笠下的面容。
可是他背后背着的那把长剑,柏云泊却再熟悉不过了。
热泪直冲上眼眶,柏云泊扑上前去叫道:“师父!”
无为子回过头来,看向柏云泊的眼睛没有丝毫意外,只是轻轻地责备道:“怎么又哭了!”
“师父……”柏云泊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无为子安抚地拍了拍柏云泊的肩膀道:“云泊,先别哭了。你看看你送了这位大姐儿一匹马,给人家招来的祸事。”
柏云泊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由见到师父的难过开心激动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变成了羞惭。
想当初拜别师父下山的时候,壮志凌云,一心想要仗剑走天涯,除暴安良管尽不平事。
而今重见师父,发现与师父分别这四年多来闲事没管几桩,到处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混得身心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