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小时后,到了小区,任栎指挥着代驾将车子停到地下车库,付好钱回到家,房间灯都关了着,抬手看下时间,已经是夜里11点半。
或许是晚上刚完成一笔不错的买卖,心情不错,任栎一点困意也没有。
走到卧室,见田笑笑母女俩都已熟睡,女儿睡相不好,头挨着妈妈,斜着身子,脚斜搭在外面,轻轻帮她俩掖好被子,蹑手蹑脚退出卧室,轻掩上房门。
简单洗漱一番,哈口气,嘴巴里还一股酒味,可不能冲着咱闺女。
又穿着睡衣披上外套,去接了杯水漱漱口,实在还没有困意,索性返回客厅靠坐在沙发上,准备看会球赛。
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小,这会正好是午夜新闻。
“接本台记者讯,今晚9时许,位于晋西省内一处矿洞坍塌,获悉矿洞下有4名作业人员被埋,救援队伍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目前正在积极展开救援活动,矿下被埋人员情况还未知……”
任栎看着电视新闻里发生的矿难事故,也挺揪心。35岁的年纪,多了些责任和义务,游走于世间,对生命的敬畏也愈发深刻。想着人生福祸无常,心里默默为被困人员祈祷。
摸索着伸向外套兜里的香烟,手指触碰到一个四方的盒子,掏出来才恍然,明天是他跟田笑笑结婚6周年纪念日,这是他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打开礼物盒,一颗钻戒稳稳摆在里面,这婚戒迟到了6年……
两人刚结婚时,贷款买了房子,经济拮据,田笑笑劝阻说,钻戒这玩意不适用,死活没让他买。可任栎知道,她这哪是不想要,只不过心疼钱罢了。
后来几年,他也陆续提过,要补一颗钻戒给田笑笑,她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
也是,婚后偿还房贷,女儿出生,母亲病重治疗……
好事多磨呗,而今趟过了所有不困顿,这婚戒一迟就迟到了6年……
他能想象出明天田笑笑收到戒指的喜悦,合上盖子,准备起身回房间休息。
“嗡”,又开始耳鸣了,脑子也有点眩晕~
重新坐下,打算缓缓。
似乎……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十来分钟后,症状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耳朵里的嗡鸣声不断放大,不断放大……
到了一个临界点,周遭突然静止下来,耳鸣声,电视机嘈杂声,甚至包括自己所有的感知,在这一瞬间猛然收缩,全部挤进脑子里。
浑浑噩噩,昏沉麻木,像被灌进了几百斤铅。
眼前的所有画面跟开了百倍慢放,一帧一帧缓慢跳动,每一次跳动,头脑里的肿胀感也更加强盛,就像下一次跳动会把灵魂从身体里挤出来。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跳帧的画面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脑袋一轻,灵魂真的被挤了出来……
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全部都是东拼西凑的碎片,整理不出具体情节。
某一刻。
脸上暖洋洋的,这是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
梦?阳光?现在几点了?
意识先于身体苏醒,他发现自己状态好像有点奇怪,思维清晰,身体却没有知觉。
努力要去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像被千斤重担压着。肢体跟思维失去了关联,无法同步。像极了小时候的噩梦,使劲想要摆脱身后紧追的恶魔,腿脚却绵软无力,不能动弹分毫。
“嗯?”我这是什么奇怪的睡姿?昨晚我在沙发上睡着了?是田笑笑把我扶到床上的?不对啊,我这姿势明显是趴在桌子上?
“老婆?”任栎轻声呼唤。
等了一会,没人回答。
再次喊了几声,四下寂静,依然没人回答。
快醒来,快醒来!醒来啊!
终于,眼前有光线,很刺眼,好在因为是趴着,没办法看到更多的画面,否则他怀疑自己眼睛会被这强光刺瞎。
许久后,耳边有声音响起,由远及近,行走的脚步声,桌椅的碰撞声,还有些模糊到无法辩归纳出条理的对话声……,周围成了个哄闹的菜市场。
在一声门板撞击墙体的响声发出后,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像电影剧组排练好的群杂,在得到指挥后突然的卡断。
任栎一边努力控制身体,一边仔细聆听,他很好奇自己不过睡了一觉,现在发生了什么。
“同学们,上课!”一个中年女声传来。
紧接着又是椅子挪动声。
“起立!”
“老师好!”整齐的问好声在耳边炸响。
“同学们好,请坐下!”
“请大家打开课本,翻到滕王阁序……”
一阵书本翻动声后,那个中年女声继续响起。
“前天考试有道题,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写错了,时运不济,默写后一句,应该是命途多舛,可绝大多数都写成命途多桀,这种失误很不应该……”
身后有人悄悄说话。
“哎,我写错了啊,我都不晓得,这次测试考多少分,完了完了,筱筱你呢?”
“啊,我,我也不知道,先别说话,老师往我们这边看了。”
“啪”,任栎感觉有人在拍他肩膀,“栗子,快别睡了,梁老师过来了”
任栎觉得这说话声好熟悉,可又想不起在那里听过。
踢踏,踢踏,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在面前停下。
“任栎!”
笃笃笃,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旁边的人又推了任栎一把,身体随着一晃,灵魂似被重击,仿佛激活了整个世界,所有感观都恢复过来,倏然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