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旁边的路明非眼里却如星河点缀般闪闪大亮，那声音里掖不住激动道：“学长，我看天下大势所趋，我们不如起义……啊呸，我们不如上梁山吧？”

牧长丰没有搭理路明非的疯言疯语，“你们赶快回去吧，太阳大，小心中暑。”

混混们如逢大赦，连忙右手作拳击在胸口，左手成掌负在背后，弯腰躬身间齐齐地喊：“多谢二当家关心，属下告退！”然后他们便整齐划成一，小跑着出了胡同。

见鬼，这一股的中二江湖味把牧长丰和路明非两人都冲的七荤八素，路明非若有所思的自语“还真是梁山好汉啊。”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牧长丰小声问着：“真不打算……”

“我们该走了，回去后记得把头发染黑。”

路明非乖巧回应：“哦。”

南花园路七十二号线公交上，路明非一路都低埋着头，像是忙着在路上搜寻着地缝，一旦找到就要钻进去。

一路风尘，过程中迎来了一些人怪异的目光与一些女孩子的瞥视，那怪异的目光是留给赤发鬼的，而女孩们潜藏的惊艳瞥视是留给牧长丰的，两者同行在一起，落差简直疑是银河落九天，南辕北辙的差距让众人们体验到了两种极端的视觉冲击波。

衰小孩更衰了，跟个败家之犬一样，驼着背的他接受着来自全世界的注目礼，路明非知道那些人把自己当做了神经病之类的存在。

原本在麦当劳里兼职，他还有一个名为‘员工’的遮羞布，可现在他被开除了，心理原因让他难以鼓足勇气站出来解释说‘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是个正常人。’

但又为什么要解释呢？他完全可以自信的昂起头，用自己那迫真的自信对众人们无声的表示，自己是位揣怀梦想的行为艺术家，请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他没意识到这点，那腰弯得几乎成了熟透的虾米似的，前日还傲世天下的君王，今朝却成了一个鬼鬼祟祟意图不轨的红头小鬼，一路过来还吓到了不少小孩哭着扑进大人怀里，然后大人们则投来饱含气愤的目光……

牧长丰看不下去了，轻声对路明非说：“干嘛这副颓样？打起精神来啊衰仔，把你自己想象成蝙蝠侠里的小丑，杰克.奈皮尔，告诉他们你是个优秀的cosplay，你此刻是在进行街头表演，这是属于你的艺术啊学弟。”

路明非恍然抬头，眼里好像有着领悟，牧长丰眼见如此，不由欣慰，可是……

就见赤发鬼那张如火似焰的嘴，忽地龇牙咧嘴的笑，碳似的漆黑眼影中，那双忽明忽暗的眸中冒出几分阴森邪气，原本是一个相声喜剧演员的他，居然充当了临时的惊悚剧演员，竟不顾路边的行人，对牧长丰十分万分中二的喊了一声：“蝙蝠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牧长丰呸了一句：“神经病啊。”然后连忙拉开距离小跑了起来，后面紧跟着已经无所畏惧的路明非。

公交座椅上，在不少乘客的古怪目光中，路明非好奇询问牧长丰：“对了学长，你报了哪所大学啊？”一路以来，显然他差不多习惯了这种目光，此刻所表现出的是浑不在意，看来已经是麻木了。

沉吟了些许，牧长丰抚了抚兜里的N96，嘴角不由擎着笑意开了句玩笑：“估计会出国留学吧，是一个名叫卡塞尔的学校，哎，听说国外的空气都是甜的，好期待。”

路明非眼睛滴溜一转有些失落：“原来师兄不打算当梁山好汉啊……”

牧长丰脸一黑说了句：“别和牧无一起鬼混，没前途！专心读书考个大学，像我哥这样的人，迟早会被抓进局子里头。”

然后牧长丰就别过脑袋，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不一会，公交车驰进一洞暗无天日的隧道，没过一会儿，隧道的尽头见着了盛大的光。

豁然开朗之间，阳光重归了炽热，他居然在此时感受到了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行车出了隧道后到达的是一个名为世外之源的人间彼岸，那是四野间都栽满了油菜花的村田。

所入眼的，净是漫山遍野的金碧堂堂，昨夜这里应当是下了一场疏雨，泥地上盖满了碎落的花瓣，可就是在这么闷热的一天，某处潮阴地方里的半片残朵居然幸留着一滴水珠没被蒸走，其在阳光之下，空明的水珠透着七彩绚烂的韵芒，仿若在其中就包映了世界的灯火与阑珊。

路明非却心说学长哪有人这么埋汰自家老哥的？然后他又突地想起自己那个名叫路鸣泽的表弟，他的表弟对他总是不冷不热。

小时候爱抢他电脑玩，抢不过就开始哭，婶婶也通常会在此时如雄狮般气势汹汹地破开房门，是哄到路鸣泽不落泪之后，便开始喝问路明非‘为什么又欺负表弟，大的要让着小的不懂吗？’然后路鸣泽便继任了电脑桌前的王位，露出了胜利者的笑。

他时常沉思弟弟这种生物到底是啥科种的，为什么上帝不给他留个双马尾表妹啥的，非得是一个高160体重也160的家伙。

然后路明非继续说着，简直絮絮叨叨：“出国好呀，出国好，也不知道外面的洋妞好不好骗，据说她们毛孔粗大，全身上下的汗毛都是金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对，学长家境不是特困难吗？听说国外学费高昂，学长你……学长，学长？”

看着悄然沉睡的牧长丰，路明非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