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嫡长女赵婉玉前两年已经嫁给了宜春侯府的世子周涵衍,如今膝下有了一个才满周岁的嫡子周文瑜。 对于自己母亲老蚌怀珠生下了幼弟,她不是说不高兴,毕竟嫡亲弟弟赵承续的早亡给长房带来了伤痛她是亲眼目睹的,如今母亲又能产下幼子,对她与王氏而言都是好事! 然而听多了婆家那些亲戚妯娌私下里嚼的舌根,她又不免感到有些尴尬。 外甥比舅舅大上一岁…… 本朝虽然这种事也是有的,但并不常见,尤其在在勋贵之家。 不管心里边自不自在,毕竟是嫡亲弟弟,赵婉玉只稍稍舒了一口郁气之后便放开心思,用心带人从库房中挑挑拣拣出了不少珍品贺仪准备带回娘家去。 洗三宴是宜春侯世子陪着赵婉玉一起前来的,周涵衍弱冠之年,长相俊美,言行斯文端端有礼,很是符合眼下大魏的择婿标准,更为难得的是洁身自好,除却几个妻子安排的通房,身边并无妾室。 虽说周涵衍已经有了家室,但这并不妨碍京中仍有诸多闺中女郎心下爱慕于他。 自一下车开始周涵衍扶着妻子赵婉玉便难掩呵护温柔之色,今日一身玄色锦衣的他吸引了不少宴中女眷的目光,对于那些夫人太太投来的羡慕目光,赵婉玉已经从初时的羞涩恍然到如今的坦然自若心中欢喜。 赵婉如自然也瞧见了长姐与姐夫之间的默契柔情,她躲到了一旁见四下无人,这才释放情绪紧抿着有些苍白嘴唇,用力攥紧了手上的帕子,仿若只有如此用力才可以压下她心中的嫉妒。 大房庶女赵婉如自从两年前见过姐夫周涵衍一面之后便神思不属,时常借故前去宜春侯府打着看望长姐的名义,暗中偷偷打量接近姐夫。 周涵衍为人恪守礼仪,处事并不逾矩,是以赵婉如使出了浑身解数努力了两年,也不过让周涵衍记住了这个有些热情的姨妹,并没有他想。 赵婉如苦于一直无缘近身接触周涵衍,但是往往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般朦胧的少女怀春的情感才是最让人执着。 赵婉如知道她已经十五岁了,三房的堂姐赵婉珠已经在相看人家,她一个庶女的亲事老夫人定然是不愿插手的,只能落在嫡母王氏手上,王氏能好心帮她选个高门去处吗?只怕最多只是个寒门学子!想到张姨娘说的那些话,赵婉如有些松动的心思又重新强烈的泛起。 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千金生活,她如何能忍受粗茶淡饭的日子。 赵婉玉不知庶妹的心思,对于赵婉如的有意亲近,只当她一如既然的讨好她。 洗浴之后的赵承瑞被送回了王氏的身边,赵婉玉留在春晖院王氏的房中,母女俩人有些时日未见,如今看着王氏怀里犹在香甜酣睡的哥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围绕着孩子说说笑笑着。 今日哥儿洗三得来的贺礼物件已经被下人们一一登记在册,收进了库房。 奶娘得了王氏的授意抱过熟睡的小公子退去了侧厢,王氏接过贴身大丫鬟巧荷递过来的礼单看了起来,赵婉玉也跟着母亲王氏一起一页一页的浏览。 “三婶这次倒是费了心思了。” 赵婉玉边看边点头对王氏说道。 王氏早已知晓妯娌田氏送的价值不菲的玉麒麟,此时见女儿也看了出来,便点头嗯了一声,笑道: “却是费了心思,这玉麒麟可是你三婶嫁妆里的。你三婶娘家是大商户,当年嫁入侯府的时候虽说嫁妆抬数比我与你二婶少,不过四十八抬,可那抬抬都是货真价实的。庄铺田地先且不说,金银玉器更是快压弯了挑夫的腰。” 王氏想起以前的事情有些恍惚,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开口道: “以前佑哥儿的事,只怕你三婶还记恨在心里。” 王氏可不敢自以为是的认为什么事都可以一笑泯恩仇,当年三房嫡子赵承佑被以克亲名义送走,田氏只怕狠毒了她们这些人。 作为母亲王氏当然能够理解田氏的心情,只是她也是一个母亲,同为人母奈何立场不同!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她续儿生命的因素,她都必定是要除去的! 只是她的续儿还是走了,人终究是争不过老天的。 想到她的嫡长子,王氏强压着心里的痛苦紧紧闭上眼睑压下上涌的湿润。 “当年的事,并不全是母亲的过错!更何况母亲后来不是也为佑弟在祖父祖母面前说了话吗,如若不然堂弟如今这么容易被接回,又哪能在三婶膝下承欢呢?就冲着这个缘由,三婶也不该记恨母亲才是……” 赵婉玉说的理所当然,王氏对她摇了摇头,若是先前她也会这般认为,只是今次陈氏的敲打犹如在耳,王氏方觉得一个响亮的巴掌之后给予的那个甜枣,真是食之难以下咽。 王氏眼前晃过侄儿赵承佑那双平淡深邃的双眸,心里泛起了一些涟漪。 “瑜哥儿如今可还好?” 王氏转过了话题问起了外孙,赵婉玉想到自己那个得全家喜爱看中的嫡子心里有些得意,于是便满怀喜意的对母亲说道: “皮着呢,整日里粘着母亲嘴里蹦话祖母祖母的,惹得他祖母一时半刻都离他不得。” “孩子皮实身体才好呢!你可万不能拘着他!” “女儿哪敢啊,如今府里边人人都依着他,女儿还怕溺爱太过,唉。” 想到儿子不过周岁,便有看人脸色行事的苗头,赵婉玉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忧心。 王氏对于她的担心不以为意,小孩子懂什么?她只知道外孙得周家宠爱,有了这个嫡子的依仗,女儿的日子想必过的定是舒心,又想到女婿周涵衍,王氏心里更是满意,当然还是她眼光精准! 侯府的宴席,男宾与女眷是分开的,作为侯府的主人老侯爷只在初时出场说了一番客套话以示尊重之后便提前退去了。 大老爷赵志仁便当仁不让首当其冲的招待起来宾客,喜得贵子的他今日看起来儒雅的面庞之上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凭白的显现出来几分活力出来。 觥筹交错,酒席散去,宾客尽兴而归。 长房庶子赵承文扶着已经醉熏的姐夫周涵衍去了后院厢房歇息去了。 荣寿园中,姑太太赵惜筠带着一双儿女在陈氏的房中说笑着。侯府他们这一枝不过两个姑奶奶,一嫡一庶。 二姑奶奶赵惜君远嫁去了云州,由于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回娘家看望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其姨娘曹氏前些年病故之后,赵惜君已经七八年未回过侯府。 陈氏对比倒是无所谓,反正是庶女,眼不见为净,不回便不回吧! 赵惜筠是陈氏的嫡出女儿,她所出的嫡出外孙自然得陈氏喜爱。 赵惜筠的长女孙雨萱今年十五岁,一身粉色襦裙略施粉黛,十分的明艳多姿,长子孙光启今年十三岁亦是眉清目秀身姿欣长。 陈氏看着一双嫡亲的外孙女和外孙,一脸笑意。 “好好!既然回来了便安心住下便是,如今你大嫂身子不便,府里的事情都是你二嫂在安排,若是有什么不顺当,直接找你二嫂便是。” “女儿知晓……” 赵惜筠与小陈氏是表姐妹,幼时起便常在一起玩耍,是以比起其余几个嫂弟妹,感情自是要好上不少。 赵惜筠向母亲陈氏说起来她此次回来的事情,贺喜是一,更为重要的还是夫婿孙广宗考核调任之事。 提到孙广宗,陈氏的脸上的表情便带上了几分不悦,赵惜筠自是知晓缘由,心中有些酸涩,脸上又带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孙雨萱与孙光启却是有些不知道所错,又些迷茫的望着似是有些怒气的外祖母。姐弟两个有个无措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赵惜筠压下心中的酸涩情绪,脸上勉强笑着对一双儿女说道: “启儿,萱儿,先出去找你们表哥表姐们去吧,母亲有些话要与外祖母说。” 孙光启与姐姐孙雨萱相视一眼有些迟疑,赵惜筠见状语气有些加重, “快去吧!” “是……” 孙雨萱瞥见母亲情绪有些失控,便用力的拉着弟弟走了出去。 见儿女都出去了,赵惜筠才声带着哽咽跪在陈氏面前哭诉道: “母亲,女儿知晓当初任性伤了母亲的心,可是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女儿回头,好在夫君他如今还算争气……在连州任职这些年风评一向很好,指不定今次述职便能升迁了!女儿……母亲帮帮女儿吧!” 赵惜筠与孙光宗是在花朝节诗会大赛上邂逅的,彼时一个是侯府贵女,一个是赶考的学子。一眼万年,便是形容他们二人的,一个非君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赵惜筠像是疯魔般的闹着要嫁给送她手环吟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孙广宗,最终不惜私定终生。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女,老侯爷与陈氏打不得骂不得,最终无计可施还是遂了赵惜筠的心意让她下嫁孙家。 好在孙家也是官宦之家,只是比起侯府还是相差甚远,赵惜筠带着丰厚的嫁妆从侯府满怀爱意的坐上花轿给了她心中的挚爱。 这些年过去了,昔日的浓情蜜语早已被生活替代,赵惜筠已经不愿想她是否后悔,只是她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有着一股不甘,不甘生活便是如此。 陈氏见女儿赵惜筠哭的泪如雨下心下也有些不忍,虽是气她当初不听劝执意要交给孙广宗,但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也不愿看她伤心至此。心中心疼女儿的同时又更加怨怼女婿孙广宗。 “此事我会与你父亲去说,你大哥如今在朝中也是有些人脉,若他……真是有几分本事,他们也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多谢母亲!” 得了母亲陈氏的应诺,赵惜筠有些喜极而泣,边拭着脸上的泪痕边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