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无彼岸立刻看向森鸥外:“医生。”
森鸥外:“……”
太宰治的肋骨痛不痛很明显无关紧要,但他的药还是得浪费在小孩子为了印证自己在大人那里的重要性的撒娇上面。
森鸥外去找药的时候,太宰治走了过来,他背对鹰无彼岸坐到轮椅的扶手上,道:“今天有好点吗?”
“有,”一声听不出来真假的回复后,鹰无彼岸拉住少年的后背衣服,“不要晃腿了太宰君,轮椅翻了怎么办?”
“……我,今天还是没找到你说的会出乎我意料的人,”太宰治的声音有些低沉,从鹰无彼岸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绷带缠住的侧脸,“到底在哪里,你就直接告诉我啊?”
鹰无彼岸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缓缓道:“不去自己寻找的话是没有意义的,也不要只注意表面,说不定最出乎意料的人反而表面上是个很普通的人呢?”
鹰无彼岸就差摁着太宰治告诉他去找织田作之助了,透题程度已经有百分之八十。
不过要是真的说了出来反而不会让太宰治相信。
鹰无彼岸叹了口气,道:“就像我,以前也没想到会在港口Mafia啊。”
这话倒是真的。
太宰治扭过头,看着青年充斥着病态却依旧俊秀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鹰无彼岸摸摸头:“你也陪我去办公室吧?”
中原中也跟着港口Mafia的干部候选兰堂走在去往首领办公室的路上。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每一次接待他的都是兰堂,说是首领特别吩咐的。
中原中也第一次见到那个首领的时候,他还病的不是那么厉害。
黑衣佩刀的青年出现在“羊”的领地里,身后只跟着这个叫兰堂的干部候选。
老首领的残暴统治还烙印在人们内心,中原中也眼中的Mafia都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青年还提议让他们羊都加入mafia,中原中也直接和他打了起来。
兰堂本来想动手,但是被首领拦住了。
中原中也的重力还从未输过,这一次他遇到了铁板,对方的战斗经验比他丰富太多,而且还熟知他的弱点。
中原中也被大片冰山冻住,从而导致动弹不得,连重力都一时无法突破那么厚的冰层。
青年大可以直接杀了中原中也,毕竟中也刚才扬言要杀掉所有的Mafia,但他却解除异能力制造的冰,不顾部下的阻拦把他放了。
在中原中也诧异的目光中,青年道:“老首领的作风那样,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Mafia不能消失,中也君,你就亲自看看我带领的Mafia到底如何吧,我们可以先进行一些合作。”
中原中也愣了愣,犹疑道:“你还真是相信陌生人啊。”
首领道:“你是在保护同伴的领袖啊,与你为敌完全没有意义,不过……你可能得快点。”
中原中也愣了愣,紧接着他诧异的发现年轻的首领低头痛苦的咳嗽起来。
兰堂紧张道:“首领,病情又重了吗?”
那个人的指缝间分明有血,他叹了口气,却笑着对中原中也道:“看吧,中也君,因为我要死了。”
“我想在死之前看到和平的横滨,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个理由而已。”
“如果我没能做到的话,想让你加入也是大话呢,”首领朝他伸出手,“这个组织如果最后还是只能变成从前那样的混乱……那就证明我拼死守护的失败了,一切就都随你去,是毁灭还是如何,都随你……”
中原中也最终选择握住了那只手。
羊的同伴都很不理解他,但他决定相信这个人。
那双眼睛里没有欺骗,明明是夜空一样的深蓝色却好像清澈见底。
通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大概也知道对方是一个强大且能服众的首领,哪怕病情严重到现在没什么战斗力了人们对他的尊敬也没有减弱。
兰堂回头叮嘱中原中也:“首领今天的精神还可以,声音记得小些。”
中原中也皱眉盯着他:“他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你也太小心了吧?”
虽然这么说着,中原中也却已经放低了声音。
兰堂不由得笑了笑。
首领办公室的门口有一男一女正在那里交谈。
“红叶君,森医生,”兰堂认出那两个人,打招呼道,“我带中也君来了,你们在谈首领的病情吗?”
“兰堂君,”森鸥外回过头,“红叶君好像找到了什么有用处的药。”
尾崎红叶道:“不过进口的手续有些麻烦呢。”
尾崎红叶和兰堂的等级都是干部候补。
见三人在那里交谈他能力范围外的事情,中原中也听了一耳朵记住药的名字,打算回去想想办法。
他率先走进了缓缓打开的大门后。
“啊?!中也?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你这家伙才是,每回都在这里烦不烦啊?我可是为了正事才来的!话说你音量太大了!”
“小矮人说什么呢!早知道我昨天就往饭里倒蟑螂汁了!”
“你还敢说?浪费粮食啊你!”
方才还安静无比的办公室顿时炸锅。
平和一息被打破,鹰无彼岸叹了口气,放下改文件的笔。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办公室,两个少年在那里中气十足的吵架。
太宰治仗着在这里中原中也不会揍他可劲折腾,中原中也直炸毛。
鹰无彼岸看着他们吵,心里想真是不管在哪里双黑都会这样。
屋子里打破寂静的巨大声响传出来,保镖惊恐的发现目前Mafia里除了首领和五大干部外最有话语权的三个人全变了脸色。
“稍微等一下,”森鸥外对两人礼貌的点点头,满面微笑走回屋子里,“太宰君,中原君,你们两个?”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回头,嚣张极了:“啊?!”
森鸥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笑道:“在首领面前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不介意抹点哪个小鬼的脖子的,谁来试试?”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时一惊:“?!”
中原中也咽了咽口水,声音有点颤抖:“什、什么啊,真的只是医生吗?你这个杀气……也太可怕了吧?”
太宰治直接躲到了鹰无彼岸办公椅后面去避难,只探出半个头看着前面。
鹰无彼岸无奈的望着杀气四溢的一幕,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么脆弱,冷静点啊医生,虽然前途无量但他们还只是孩子。”
森鸥外不吃这套:“就是首领放任他们才弄成这样的吧?我的确是和您说过钻石应该由钻石来打磨……但也请您不要借着这个理由宠溺过度,鹰无首领。”
鹰无彼岸:“……”
森鸥外这么叫他就证明真的生气了。
鹰无彼岸缩了缩脖子,道:“太宰君,这回我保不了你们了。”
太宰治如临大敌盯着森鸥外:“首领,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鹰无彼岸无奈的笑了笑,努力的去抢救了:“医生,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森鸥外看了他一会儿,再一次无奈的后退了一步。
中原中也挂着冷汗看他走出去,吐槽道:“到底是什么医生这么厉害的啊?”
鹰无彼岸朝他招招手:“中也君,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鹰无彼岸在中原中也耳边小声道:“不要小看我们医生啊,事实上那个人,是我死了以后的下一任首领哦。”
突然听闻惊天消息的中原中也差点蹦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外:“什么?喂……真的假的?但他只是一个——”
鹰无彼岸支着双手,沉声道:“要相信我的眼光啊,我会看中中也君也是一样的。”
中原中也一愣:“……”
他垂眸盯着地面,语气有些别扭:“那就别总说什么死了以后了,不是还没看到我认可mafia的时候吗?”
鹰无彼岸若有所思:“也对……”
可是中也你对我的认同感在系统任务显示那里几乎快满了啊?
在门口说完话后,兰堂走了进来:“抱歉,首领,我来迟了。”
在那里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无声互瞪的鹰无彼岸回过神,微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任务完成的不错,兰堂君。”
兰堂低头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注意到他还在因为怕冷发抖,鹰无彼岸拿出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升高了一些:“事实上我在思考,这次总算能让你任职五大干部了,刚好也有空缺。”
“那个家伙怎么回事?”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听到这里暂时停止对峙,中也奇怪的看着兰堂,“我之前就想问了,这里居然还有外国人?”
“过去不明,很危险……”太宰治并不信任兰堂,但是架不住明明也看出这点的鹰无彼岸好像在想别的什么反而重用这个人,太宰治瞥了中也一眼,耸了耸肩,“鹰无先生就是总喜欢捡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吧。”
中原中也:“哈?说谁呢你!你这家伙也是捡回来的吧?!”
兰堂对升职这件事愣了愣,皱眉道:“首领,我的资历恐怕不足以服众。”
“我的资历不是更不行?”鹰无彼岸挑眉看着他,“那都不重要,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之后兰堂君可就是三代首领的老人了……你们都是未来可期的人,可惜,我没法看到了。”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了。
自顾自说出这句话的首领没有意识到什么,反而是其他三个人都怔住了。
兰堂的面色很难看:“首领,请您别这么说!我应该至少还能在您的领导下工作几十年。”
鹰无彼岸摇了摇头:“我给你升职不是为了束缚你,兰堂,你失忆了,你不属于这个国家,五大干部的话……将来有一天你想走也没人能拦得住。”
兰堂万万没想到首领居然能思考到这个地步,Mafia可是不能容忍背叛的。
鹰无彼岸绝对是真心的,好歹在他的世界他也和兰堂当过一年同事,比起以后兰堂背叛还死了,哪怕是主动走了不惹出老首领复活的事件也比死了好啊。
快答应快答应……
“……”兰堂望着不远处的身影,睁大双眼思索了许久,最终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神色坚定道,“我永远也不会背叛您背叛Mafia的,首领。”
不远处的首领似乎愣了愣,但紧接着他就欣慰的笑了笑:“是吗,我很高兴。”
鹰无彼岸的内心:兰堂,你这么爽快我有点心慌,魏尔伦怎么办?
不过兰堂要是活着……中也和兰堂加起来应该能打得过魏尔伦吧?说不定情况还会好上许多,不用死那么多人。
任务的进度条因为这茬突然发生了大幅度的跳跃。
鹰无彼岸心道总感觉好像是时候了……
“我这几天都感觉挺好的,”鹰无彼岸望着窗外横滨的景色,他任由自己陷进宽大的椅子里,喃喃道,“似乎……没差什么了?”
白鸽飞过横滨波光粼粼的海面,没有战争的日子岁月静好。
太宰治感觉有点不对劲:“鹰无先生?”
尾崎红叶临走前交给森鸥外一个盒子:“太宰君拜托给我先拿着,似乎是首领拜托他买的,不过我觉得首领能不能吃这个还是问一下医生的意见吧。”
盒子里是奶油蛋糕。
Mafia首领居然极其喜欢吃甜食,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病情不允许吃他就一直和自己的医生斗智斗勇。
鹰无彼岸对甜食有种莫名的执念,这或许也算是一个弱点,他能在一边打点滴的时候一边聊天聊出对甜食的三千字感想。
森鸥外亲耳听到的。
感觉要是没有这个责任,这个人会连墓志铭都和甜点有关,还会为了蛋糕出生入死……
连太宰治都去帮鹰无彼岸藏蛋糕了,还为了防止森鸥外发现暂时偷渡给了尾崎红叶,好计策啊。
森鸥外拿过蛋糕,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算了,这几天的状态的确不错。”
偶尔吃一下也无妨。
森鸥外看看时间,到了回去休息的时候,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首领,应该……”
“鹰无先生?!”
太宰治惊慌的喊声突然划破了空气。
少年冲到那个人身边,伸出手想扶他,缠满绷带的手刚伸出去,却只接到了一捧鲜红。
太宰治诧异的睁大眼睛,鸢色的右眼中映照着那个人逐渐滑落的身影。
他的手上是他最熟悉的血,却不是他的。
首领的病情突然加重,这几天的好状态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这样的消息顿时把所有的干部都喊了回来。
干部们没能见到首领的人,而且为了防止急救的时候有人冲动闹事,首领早就下达了“没有医生允许谁也不能打断诊治”的命令。
医生虽然学识渊博而且富有人格魅力,但是让干部们听一个私人医生的话明显不怎么现实。
可是在五大干部的带头下,所有人都这么做了。
卧室内,太宰治缩在墙角。
少年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擦掉,已经干涸的差不多了,他不管这些,抱着腿定定的注视着森鸥外的检查,眼睛一眨不眨。
病床上的年轻人已经气若游丝,每次呼吸都在呕血,一看就知道正被极度的痛苦覆盖着。
森鸥外一把摘掉了听诊器。
这个时候就是他一直等着的时刻了,快的不用他动任何的手脚。
完全能把自己的嫌疑摘干净,简直是喜出望外。
森鸥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手上却在犹豫选择能延续生命还是减轻痛苦的药。
森鸥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违背了一开始的想法。
作为医生应该选择延续生命……
森鸥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句“我还挺讨厌疼的”。
他放下了所有的药。
眼看着病弱buff已经推进到百分之九十九了,为了效果逼真让疼痛真的能感觉到的鹰无彼岸现在可是在那里祈求森鸥外能痛快点给他一刀。
别犹豫了森先生,您看我像是随时都能缓过来的样子啊!
三刻构想它不香吗?
对对对!手就应该这样去拿刀啊!
“森先生……”太宰治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年摇摇晃晃站起身,眼神晦暗不明的注视着医生的背影,“怎么样?”
森鸥外没有回答。
医生俯下身,紫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此刻有种濒临破碎的美感的青年。
医生道:“首领,血可能会堵住呼吸道,我会帮您呼吸的顺畅一些,不会那么难受的。”
锋利的手术刀抵住了脖颈侧面。
清晰可见的血管就在刀刃旁边。
“森先生!”太宰治不敢走到那边去看着这一幕,他咬牙注视着森鸥外,声音中第一次透露着无助。
他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
救不回来了,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可是太宰治还是不由得去心想万一呢?
少年想祈求那个人活着的可能性,却又害怕给他带来多余的痛苦——挣扎在世界上的痛苦他自身比谁都更清楚。
害怕的想让他活着,害怕的不敢阻止那把手术刀。
森鸥外的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