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新鲜山楂制的糖葫芦——”
“酒糟团子一碗,五文钱!”
“姑娘您瞧,这小兔子灯雪白雪白的,多可爱呀!要来一盏吗?”
“河灯许愿!心想事成!”
“诶诶,公子留步!看您气度不凡,想必是位读书人吧?要不要看看我们家新装订的《春秋三传》?”
长街上繁华热闹得很,明昙耳朵尖,一把挽上林漱容的胳膊,激动道:“左边那有糖葫芦!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林漱容回头看了眼右侧正在拉人推销的书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顺着明昙的力道向左边走去。
“哎哟,二位姑娘,可要来串糖葫芦?”
小贩正搂着他那糖葫芦架子,一见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姑娘走到面前,当即露出个热情洋溢的笑,招呼道:“我家的山楂最是新鲜,可要比上头的糖霜还甜呢!”
“嚯,真的吗?”明昙惊讶地瞅了瞅杆子上插着的糖葫芦,果见个个都长得红溜溜圆滚滚,很是讨喜。
她不由有些心动,拽了把林漱容的衣袖,理直气壮道:“请客请客!”
林漱容笑了一声,见小贩比划了个“四”的手势,便拿出荷包,从中摸了四文钱递给对方。
小贩笑眯眯地接了钱,递过去两串糖葫芦,想了想又道:“今儿个是坊集日灯会,难得温老头出摊,他家的河灯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灵验!二位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往河边走上一走,不然一会儿就人挤人了。”他望向年长些的林漱容,善意地挤了挤眼睛,“小的还听说,放灯求姻缘,可是一求一个准哦!”
林漱容蹙了蹙眉,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明昙却已经兴致勃勃地抢先开口:“好,多谢小哥提点!”
她生怕待会儿排起队来,心里着急,扯着林漱容转身便走。
“……殿下,”后者被她拖了一路,无奈打趣道,“您还这么小,就有姻缘想求了么?”
“呸呸呸,谁想求姻缘啦?”
明昙斜睨她一眼,忽又像是想起什么,眯起双眸,不怀好意地八卦道:“倒是你……林家大小姐才貌双绝声名在外,又到了快及笄的年纪,冰人们还没把你林府的门槛都踏破?”
虽然明昙就差把“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但林漱容却依旧满脸云淡风轻,也不答话,只伸手捏住明昙的腕子,把她手中的糖葫芦推到后者嘴边,含笑道:“吃您的吧。”
明昙叫糖葫芦堵了嘴,不甘不愿地翻个白眼,但好歹是没有再八卦下去。
她俩慢吞吞地朝着河边走,锦葵和另一个林府侍女跟在后面;远远看去,长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少女子手中都拎着一盏花灯,巧笑倩兮着,看方向也是要往河边而去。
“温家河灯铺子的灵验之名,我也有所耳闻,”林漱容若有所思道,“再加上不久之后便是乞巧节……无怪乎会有这样多的姑娘往那儿去。”
明昙被她说得危机感顿生,踮起脚,遥望了眼河边,只见水面上依旧乌漆嘛黑,没有多亮,倒也再度放下心来,“咔嚓”一口咬下半块糖葫芦。
“噫——好酸!”
山楂的酸涩顿时在口中炸开,连糖霜也没能缓解多少。明昙捂着腮帮子,被酸得差点泪流满面,怒气冲冲道:“黑心奸商!说好的比糖霜还甜呢?”
林漱容看对方被酸成这样,也有些好奇起来,她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举到唇边,轻轻咬下一小块,仔细尝了尝。
“……”
明昙正要等她也酸得脸绿呢,却见林漱容根本没有半点异色,甚至还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转向前者,诚实道:“很甜啊,一点都不酸。”
明昙警惕地看着她,有点不信邪,于是又咬了一口——这回是真酸哭了。
“靠,怎么这样啊!”
小姑娘被气得要死,抬袖子揩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泪水,真情实感大加埋怨道:“现在糖葫芦也要看人下菜了不成?”
林漱容就在旁边低低地笑,连个帕子也不给她递。
笑得明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蹬脚便扑向了林漱容,扒着对方的手臂嚷嚷:“给我尝一口你的!”
林漱容吓了一跳,赶紧别开手,生怕那签子戳到对方,无奈道:“我已经吃过了,您不嫌弃么?”
“不嫌弃!”明昙毫不犹豫道,“不争糖葫芦争口气,我要看看你这支到底有多甜!”
见她如此坚决地要和糖葫芦较劲,林漱容迟疑片刻,终是把糖葫芦横转过来,递到了明昙唇边。
后者虽有点奇怪为什么要喂她,却也没再多想,干脆地张开嘴巴,一口便将整整一只山楂咬了下来。
“……您慢点吃。”林漱容看了眼手里的签子,无语道。
明昙鼓着腮帮子,狠命嚼了两下,发现这串果然比自己的甜多了!
还没核!
气死她了!
“不吃了不吃了,”刚巧路过一个长街上弃置杂物的小桶,她把手中糖葫芦往里一丢,理不直气也壮道,“我要吃你的!”
眼瞧对方如此幼稚,林漱容不禁叹了声气,拿出手帕,亲手为明昙擦了擦唇角粘上的糖渍,再将自己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却不想,明昙伸手,反而将她的胳膊推了回去,假情假意地客气道:“方才既是你付的账,那我也不白占便宜,咱们就分着吃吧。”
林漱容挑了挑眉,见对方一派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便也笑了起来,“好。都依您的。”
于是,她俩便一人一个,亲密地分食了这串不酸的糖葫芦。
身后的锦葵抬起眼来,看了看两位姑娘挨蹭在一块儿的身影,抿起唇角,再度低下了头去。
看来如今,这位林姑娘在公主心中的地位……早已经今非昔比了啊。
……
当明昙把最后一口山楂咽下时,她们也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温家河灯铺子跟前。
只见一个老头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跟前一张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河灯,手里抓着把蒲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扇着风。
见旁边有人过来,他也没什么迎客的动作,只掀起一边眼皮,慢吞吞地说道:“一盏十文。”
“随便拿?”明昙奇道。
老头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随便拿。”
明昙:“……”
她翻了个白眼,正要随便从桌上抓一只时,却见老头忽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飞快地从躺椅旁的纸箱中又拿出两盏灯来,“啪”的一声丢在了桌子正中央。
明昙被吓得一跳,手都缩回去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两盏新灯与其他那些有很大不同,简直堪称云泥之别。
“……”明昙看了看旁边那些皱巴巴的莲花灯,又看了看中间一双精美绝伦的龙舟凤船灯,相当无语地又问了一遍,“随便拿?”
老头也依然像是赶苍蝇一般,飞快地摇了摇蒲扇,用和傻子说话的语气道:“随便拿。”
明昙眯起眼睛,顺手抓起一盏莲花灯,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
这下,老头立刻便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把扇子一扔,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丫头,莫不是个呆子来着?”
“你才是呆子。”
明昙抄起手,吊着眼睛瞥他一眼,冷冷道:“说,你是什么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河灯铺子老板。”老头顾左右而言他,“你可以叫我温老头。反正他们都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