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2 / 2)电视人首页

宫仁大手一挥,说:“走!”。

大家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旋即转身,上车各自离去。

……

父亲的骨灰暂时安放在了北江纪念堂的小格子里,等购买了墓地后再迁出去。

安顿好了这一切,吕东发了一条朋友圈:父亲,一路走好!

很快,她的手机像开启了躁动和抽搐功能,电话和微信不停地涌了进来。

……

此时的陈家山正在返回北江的高速上。

等他回到家,卸完老人给强行装上车的大包小包的好吃的,已经离吕东发微信过去了两个小时。

家山一屁股歪倒在沙发上。他没有马上翻看朋友圈,而是拿过手机给还在赵都的林颖打了电话,让她们多陪姥姥待几天,他可以正月十五开车去赵都接她们。

舟车劳顿的疲惫很快爬上了身体,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陈家山强打着精神翻了翻朋友圈。

在看到吕东微信的那一刻,他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瞬间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退出去又重新点进来。没错!下面问候留言的人已经密密麻麻。

陈家山的眼泪喷涌而出。

他哆嗦着手拨通了吕东的电话,紧咬着牙关,用极不匀称的呼吸、颤抖的腔调询问吕东是怎么回事,大年三十那天明明老人的精神已经好转。

吕东很平静地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坚强地告诉他,自己已经迈过了这道坎。

放下电话,陈家山把脑袋埋到沙发里,呜呜地哭出了声。

正月初八,全体员工结束了假期,回到了单位。

新的一年开始了。

司机转摄像的方案,台领导点头默许了。但是强调,不要宣传,低调进行。

刚过完年的7名司机像是又中了彩票大奖,比村里拆迁多分了一套房还高兴。逢人便笑,见人便说,似乎遇到了他们命运的转折时刻。

但是高兴了没两天,7个人就冷静了下来。

孟成制定了严格的考核培训方案,在自愿报名的基础上要综合考虑每个人的能力素质和形象气质,不设名额,能转几个转几个。能胜任是唯一原则。

7个人中有人开始打了退堂鼓。

白不同冷静了两天后,重新兴致勃**来。

可是他哪知道,宫仁的内定名单里已经没有了他。一是他的动机不纯,宫仁对他不放心;另一个,代总监还有私心。虽然他这个级别不够配备专职司机,但是守着六、七辆车,都给了记者用,管理着一百多号人的总监,出门办事连随叫随到、说走就走的司机都没有,那当这个总监图啥?白不同虽然觉悟不高,但脑瓜还算灵活,让他在现有岗位维持现状就挺好。

但是,这些情况不能跟小白讲。很简单,讲出来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维持一个表面的秩序和公平,是管理者基本的素质和能力。

宫仁和孟成商量,在最后考核环节把小白刷下来。

执着的司机白不同,在向摄像转变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每天第一个到单位。只要领导不安排他出车,看见哪个记者不忙,他就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软磨硬泡地让人家指导他练习。在楼层里,在电视台大院里,在剪辑机房,都能看见白不同抱着机子研究拍摄的身影。

但是,他出车的频率明显增多。原来他只负责总监一级的用车需要,现在记者出去采访也让他去了。他本以为这是领导照顾他,跟着记者可以多学习学习,但是记者们的采访过程紧张而又忙碌,根本没有他添乱的时间。

记者们好像都懒得教他了。

白不同心急如焚。因为这个节奏明显赶不上他的计划了。

春节后一上班,白老泉村委会就在村民微信群里发布了通知,正月十六开始,全力推进拆迁工作,计划在农历二月二之前把村子东半部分剩余的几个巷口全部拆完。

白不同的二层楼就在村子东半部分第四巷第二户。他的计划是自己成为摄像记者后,打着电视台的旗号去拜访村支书赵新华,延缓他的拆迁,实现他往老房子里娶媳妇的想法。

但眼看着正月十六就要到了,频道突然宣布,几名司机的考核一个月后进行,自己的计划明显泡汤了。

白不同急中生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自己还不是记者,那就让已经是记者的人帮他去吓唬一下村支书。

他觉得最谈得来的记者,是《零距离》的“最强拍档”——王强和强光。

这天,他在拉着“二强”采访回来的路上,一番称兄道弟之后,表示要请两位晚上吃个饭。理由是宫总已经定了他转摄像了,特别高兴,过不了几天,很可能就一块搭档出去采访了。特别想一块歇会儿,聊会儿天。

两位记者欣然同意。

饭桌上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后,白不同说出了自己的烦心事儿。一脸哥们义气的王强和强光主动建议,扛着摄像机去吓唬吓唬村支书。就说有人举报,说他暴力拆迁。白不同故作惊讶,说这样是不是不好。王记者一拍桌子,振振有词地说,这有啥,咱又不是真给他曝光,就是吓吓他们嘛!不行咱就撤呗!

仨人一拍结合。

第二天,在完成了既定的采访任务后,白不同拉着王强和强光来到了白老泉村委会。他们把车停在了离村委会门口500米之外的地方。先期商量的是,白不同先不露面,二强直接进去问,如果顺利,把村支书吓唬住了,答应延期拆迁,那就皆大欢喜,两人很快就会出来。如果出现意外,搞不定了,白不同再过去救场。

临下车前,不同又放出了豪言:“哥儿俩,弄不成也没事儿啊,不要有压力,今儿就是逗支书玩玩,在白老泉这一亩三分地上,咱受不了气,有情况了马上叫我。”

二强嘴里打着哈哈:“好嘞,我们下去找支书耍会儿!”

但是,他们低估了村支书的霸气,高估了电视台的影响力。

……

王强手里攥着话筒,强光拎着摄像机,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白老泉村委会。

没走两步,就被从屋里冲出来的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干啥的?”

“电视台的,找支书了解点情况!”王强很淡定。

“找支书?啥事?先跟我说吧。”

“你是负责人吗?说话……算数吗?”

“我不是支书,但是也管点事儿。”

“嗯……我们还是希望跟村支书谈。这样效率更高一些。”

“操……支书不在!”壮汉骂了脏话,嗓门明显高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壮汉伸手就要送客。

“那……那……那先跟你说说吧。”

壮汉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耐烦。

职业习惯让旁边的强光偷偷地打开了拎在手里的摄像机,摁下了录制键。

“是这样的,有村民打了我们的新闻热线,反映咱们村存在暴力拆迁的情况。我们不知道真假,所以过来了解一下。”

“暴力拆迁!谁他妈的瞎放屁!”壮汉瞪着眼嚷了起来。

“老兄,咱们能好好说话嘛,我们也不相信,这不是过来了解情况吗?”

“我告诉你了,不存在什么暴力拆迁!行了吧,走吧走吧!”

壮汉伸开胳膊就往外推搡。

两位记者“诶诶,呀呀”地喊了起来。

“老虎,怎么啦?嚷什么呢?”一位五十多岁,穿着皮衣,留着寸头的男人推开村委会二楼的窗户,朝下喝问。

“诶,叔,没事儿,两个电视台的兄弟,非要找你问点事儿!”壮汉秒变娘们儿。

“啥事儿?”村支书声如洪钟。

“哎,赵书记,你在呢!”王强一走嘴,冒失地喊出了村支书的姓氏,眨了眨眼想想也没啥,“有人反映咱们村的拆迁有点问题,过来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上来吧!”二楼的窗户“啪”地一声关上了。

壮汉乖乖地引着二位上楼。

村支书站在楼梯口迎接,满脸微笑着把记者迎进会议室,转身招呼老虎泡两杯好茶过来。王强见赵支书还算和气,心里更有了底气。

二人品着端上来的好茶,呱唧着嘴连连称好。

赵支书一脸镇定地看着记者,问:“二位想了解什么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说咱们村有暴力拆迁的情况!”王强轻描淡写地说。

“谁反映的?有名有姓吗?”

“嗯……有……但是我们有规定,必须要保护举报人的隐私。”

“举报人提供证据了吗?”

“嗯……说是有,但是我们还没顾上看……”

“那我告诉你们,不存在暴力拆迁,这属于栽赃陷害!”赵支书表情依然淡定,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都是在上级的领导下,合理合法地拆迁!我们有红头文件!一会儿可以拿给你们看!”

“哦……是这样啊!”王强一时没了主意,茫然地点着头。

“现在,我作为一名北江市民,也向你们媒体反映,有人栽赃陷害我们,给白老泉的城中村改造工作人为制造障碍!希望你们关注!”

“嗯……关注关注……我们一定会关注……每位市民反映的问题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那请你说出举报人的名字!”

“啊……这……这……”

“你们是真记者还是假记者?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哎呀,书记,我们出来的匆忙,忘了带证件,我们是真记者,北江电视台《北江零距离》的记者!真的!”王强有些慌。

“哎,这小子是不是一直在录呢!你,别拍了,把卡带拿出来!”站在旁边的老虎看出了强光的小动作,上来就抢摄像机。

强光一下把摄像机抱在了怀里。王强也大声喊叫着去挡老虎。

老虎大手一拨拉,差点把王强弄了个跟头。他一下服了软,知道上这儿来暗访属于擅自行动,台里不知道,真要出了事儿,他们的饭碗就会不保。

“姓白,姓白,举报人姓白!”王强急出了哭腔,“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老虎马上停止了抢夺。

“白起家的老二,白不同!”赵支书和老虎对视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更盛了。

……

白不同小跑着进了村委会,小跑着来到了二楼会议室。

在白老泉的地盘上,白家是大姓,算不上名门望族,但也从来没有畏惧过谁。

“你小子,他妈的故意给我弄难看呢,是吧?你爹都同意拆了,你在这儿起哄架秧子,故意跟我过不去?”赵支书瞪着走进来的白不同,厉声喝问,“找俩记者来干什么,来吓唬我呢,我知道你在电视台干司机,有这个便利,但是你记着,你叔我不吃这一套!”

心机被识破,上来又被老家伙侮辱,嘲笑自己是司机,白不同顿感很没面子。尤其王强和强光那惊恐而无辜的眼神,明显是在向他求助。他觉得自己这个张罗事的人这时不能再怂了。于是瞪起眼珠子,指着赵支书的鼻子骂道:“赵新华,我告诉你,老子在电视台已经是记者了,我现在以一个记者的身份警告你,柿子不要总是拣着软的捏,有没有暴力拆迁,你心里没数吗?我家的房子,我说不能拆就不能拆,你拆了就是暴力拆迁!”

“放屁!”赵支书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搧在了白不同的脸上。

白不同踉踉跄跄,一屁股栽倒在地。

两把椅子“哗啦啦”被他拽翻。

他下意识地从地上弹起来,扑上来就要还手。旁边五大三粗的老虎一个箭步上来揪住了他的头发,往后一搡,白不同又是一个趔趄。老虎两只大手从身后一下反拧住了他的胳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白不同动弹不得。但他仍然往前一窜一窜地做着无用功。羞臊加无力感,让白不同几近疯狂,他使劲儿往赵新华脸上淬了几口吐沫,急赤白脸地破口大骂:“我操你祖宗!”

“二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