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路上,郑绪诚脱下外衣盖在刑灵均的身上,让她的头放松地靠在车厢壁上,让她能睡个好觉。
但刑灵均还是扭着身子怎么都睡不安稳,扭着扭着还是醒了过来在摇晃的马车中抬起小脸蛋懵懵懂懂地看向郑绪诚。
“怎么了?”郑绪诚摸摸她的头,给她递过来水囊。
刑灵均抱着水囊一饮而尽,多日来她没喝过几次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肆意地用清水滋润口腔。
放下水囊,目光怔怔地望着环绕四周的帷布,若有所思又怅然若失。
她真的好想家啊。
她本来是想仗剑走天涯的,可怎么还没走两步,就成了阶下囚,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期待的大侠一个都没出现,想过的畅快生活也成了暗无天日的黑白颠倒。
她才意识到,她真的想家。
郑绪诚倾过身子,拿袖子给她擦泪。
“我们稍稍收拾一下,我就带你回京,很快就能见到你爹娘了。”他道。
“真的吗?”刑灵均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放声大哭,只是细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确认。
郑绪诚道:“是啊,我不骗你,你信不信我?”
刑灵均点点头。
“那就安安心心的,回了家也别任性了。”
郑绪诚再次伸手,摸摸她的发髻。
只是这次马车突然一停,他的脸险些埋进刑灵均蓬乱的发髻里。
车外一声粗犷地低呼。
“让开!都让开!”
这声音却分明熟悉。
刑灵均突然翻身起来掀开了车帘。阳光从车外透进来,也亮出一个大汉在马上疾驰的身影。
这身影此时正受身下马儿受惊的制约无法再前行,只能抓着缰绳用力控制着坐骑凌乱的步伐,一时间,在郑绪诚他们乘坐的马车旁打起了转转。
刑灵均探出了头,欣喜地想要出言唤人。
“危险!”郑绪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上前想拦住这姑娘。
可刑灵均此时已经开口,一声亲切的呼喊:“徐大哥!”
马上的徐锦州还拉着缰绳,头却猛然一回,率先看到的就是刑灵均那张灰头土脸还带着泪痕的脸。他犹疑了一下,还是认出了这张脸是之前跟着他们的那个小姑娘的。
“唉,你…”徐锦州刚开口,又很快看到了车里同样探了半个身影的郑绪诚。
他更加狐疑,闭了嘴。
郑绪诚见过徐锦州,见过他跟在林崇岩身边,是林崇岩的手下。
“千户大人。”郑绪诚还是愣了一下,又有些迟疑,更多是蓦然生出的一丝冷淡,想到半个月前林崇岩一脚踹他下湖的场景,对对方的手下自然也没有太多好感。
千户大人?刑灵均显然还不清楚林崇岩的身份,还当他是寻常商人,此时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郑绪诚。
只是郑绪诚不准备向她解释,目光就开始向车外睃巡。
“别找了。”徐锦州的语气同样冷淡,甚至还带着几分愤恼:“云丫头不在这。”
他低下头,咬了咬牙:“督公也不在。”
郑绪诚还没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含义,只收回了目光。
何必呢?她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他何必再去找她?难道真要看到她和林崇岩在一起才高兴?
郑绪诚心中突然有些苦闷。虽然云清叫他不要去妄加猜测她和林崇岩的关系,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去揣测。
这样想非君子所为。他摇摇头,驱散脑海中浮现的那种恶意。
这恶意浮现,连他自己都惊诧,只因一直以来他都是谦谦君子,待人接物从未有过恶意。
不知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记恨,他竟然有朝一日也能变得稍稍可憎。
他回过神,也不愿再和面前这个林崇岩的手下周旋下去,只客气道:“刚刚家仆驾车冲撞了大人实在失礼,我本应下车赔罪,怎奈实在有事急着赶路,还望大人谅解。”
徐锦州好似没注意听他的话,只点点头,拉了疆绳别过马头准备让行。
郑绪诚这才注意到,徐锦州的眼圈黑黑,整张脸浮肿得很,虽然仍旧英武非凡但周身都透着一股落寞哀愁之感,与以往爽朗硬气的形象竟然大相径庭。
困惑刚刚升起,就看到眼前的徐锦州缓缓偏过头来,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张开发白的嘴唇。
“你们是从知府衙门出来的?”
“是。”
徐锦州皱着眉头歪着头,望向车里的刑灵均,木然失神的目光渐渐变得炯炯:“这丫头是怎么了?在衙门里出什么事了?”
郑绪诚一把护住刑灵均把她拉进黑暗中,只警惕地道:“没什么。”
“没什么?”徐锦州的眉头渐渐加深,目光变得更加凌厉,开口反问道。
郑绪诚不信任眼前这人,更不愿意再和他周旋,仍道:“这和大人没什么关系。”
徐锦州紧闭双唇,回头望了望街头的衙门,又望向车里的郑绪诚,更加没有要离开的架势。
“还请郑公子下马,我要找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