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幕府之中,诸葛大帅让儿子对他事以兄礼。
上万大军走了好一会才完全消失在北边的地平线上。
灵州府衙之中,李劭请他照拂后人。
他亲自上前摸了摸,全程不言不语。
他们这些每天观摩训练的人都看得出来,太子甚得军心,穿着戎服检阅部伍时,欢呼声如雷霆般响亮。
就在本月,枢密使朱叔宗暴卒于位。赵莹一度以为是圣人带走他了,想想似乎又不像,这是太子的岳父,算是助力,真不至于。不过,朱叔宗在军中亲朋故旧极多,影响力很大,这事情又不好说了。
恨不能早生数十年,跟着邵大帅杀敌,也不用这会还在不知所谓地牧羊了。
他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城老宅之中,一片愁云惨淡,圣人已经不再起身,一天中大部分时候都躺在床榻之上。
有的把天下作为供养皇室的工具,恨不得把宗室人员派往每一个重要州郡,为此酿出大乱也在所不惜。
管他呢!赵莹离开了仓库,往州衙而去。
站在最外圈的一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丰州准备白布,是得到皇后、太子默许的,因为医官已经没办法了,圣人也已经卧床不起,衰弱得无以复加。
或许不叫梦吧,而是突然记起了一段往事。
但这会的印象是如此深刻,让他不自觉地有所怀疑。旋即他又释然了,真如何,假又如何,都不重要了。他的奋斗是真切实在的,他为此呕心沥血,付出了一辈子的努力。
在尘世这个大染缸之中打滚几十年,原来是会累的啊。
服用金丹失败的丘维道,临终前流着眼泪给他写信。
这是一个对天下有着无与伦比感情的君王。
他担任秘书郎三年,常伴圣人身侧,对今上有所了解。
宋乐带他来到府库,领取赏赐。
他不信鬼神,坚信穿越也只是物理现象,宇宙之中唯有真理永存。
到了六月下旬时,圣人已经听不进任何军报、奏疏了,医官也被赶了出去,让他们不要再做无用功。
圣人驾崩,天下缟素,官府可不得提前准备么?
戎马倥偬间,杨悦总向他询问何时收复失地。
一匹又一匹的白麻布摞放在货架上。
好在圣人通情达理,没人责怪任何人,反倒安抚医官们,说他“时至则行”,大限到了,是上天不给他时间了,非药石能救。甚至于他还在病榻上与医官们谈起了各州医学博士一职如何改进的事情,豁达之心,让人佩服。
“没有人能审判我,鬼神也不行。”他睁开了眼睛,轻声自语:“只有岁月史书,只有后世苍生,才能评价我的功过得失。”
六月初,太子亲来老宅,日夜侍奉。
“我不是什么好人……”邵树德尽力睁开眼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这就要告别了。”
“嘭!”他很快摔了个狗吃屎。
但今上要走了啊……
没有人透露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出,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至少在州府一级,这已经不是秘密。
“夺位?”有人下意识问道,傻傻的。
有这二十万精兵,打穿天下都不成问题。最近又跟太子朝夕相处,掌控起来不成问题。
有的虽爱护百姓,也愿意与天下士族分润好处,但却不愿做出任何改变,仍做着春秋大梦。是的,赵莹是农科出身,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这些,他心中就有数了。
他们这些年轻人没见过灵武郡王的英姿,但从太子身上,似乎可以一窥那位雄踞关北的大帅年轻时的模样。
但他上任不过年余,就遇到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圣人病入膏肓。
……
话少了,吃得也少了,昏昏沉沉的。
隰州境内,李侃赐下“铁林都”的军号。
年纪大的人说,太子有点像灵武郡王。当年的邵大帅也是这般检阅部队,这般让军士们发自内心爱戴的。
随即又想到如今的局势,应该都是圣人安排好的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主要官员随驾在侧,最能打的禁军分散在灵、丰、胜三州,逾二十万众。
若有鬼神,他们为何不来救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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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草返青,草长莺飞,阴山南北迎来了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刻。
想到此处,不由地悚然一惊。
古来天子,有的是把天下作为予取予求的对象,横征暴敛,形同桀纣。
唉!他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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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州城内,刺史赵莹亲自赶到了府库查验。
圣人醒过来时,挥手让他离开,去和官员、军将、军士们待在一起。
空气之中似乎传来金戈铁马的声音,冲破了一层又一层的桎梏,将笼罩在华夏上空的阴云尽皆驱散。
天亮了,金色的光芒洒遍大地。
同光十一年七月初一晨,大夏建文神武无上皇帝邵树德崩于西城潜邸,春秋六十有九。
(最后一章结束了。今天晚了,明天写个单章。我知道本书还有一些坑没填,但按照时间线推演,这些坑现在没法填,所以后面会写点后记,尽量把坑填上。)</div cla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