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宋泠听来,就只是一句敷衍的回答而已, 罢了,他要执意提亲那就去提吧,反正今夜她就要逃出府了。 前几日她之所以扮作男装溜出门,就是为了查看周围的情况,哪条路比较隐蔽,哪里能够让她暂时落脚,她本来还想继续在这府中做一个无所事事毫无用处的七小姐,以便再仔细观察一段时日,可如今,她也不得不冒点险逃出去。 也怪自己时运不好,那天偏偏要经过书房外,偏偏要撞见那个怪异的黑衣男子。 宋泠想着,太阳穴处有些隐隐作痛,她伸手揉了揉,还是先想办法将眼前这个难缠的楚公子打发走才好。 “好,那公子自便吧,嫁不嫁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宋泠这话说得毫无起伏,语气淡漠,仿佛是在说一件与她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看样子,她是另有打算…… 楚珩脸上的笑意渐淡,眉间多了些褶皱,他定定的打量着宋泠,明明只是个十多岁的丫头,为何他总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见楚珩久久没有回话,宋泠只好下了逐客令:“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那就请回吧。虽然此处是别院,可若是被人撞见,平添麻烦可不妥。” 语罢,宋泠没等楚珩答话,自顾自的弯下身抱起小团,不顾小团的挣扎,转身就进了屋里。 回到屋里,宋泠将怀中的小团放在地上,小团一溜烟儿就跑到桌脚跳上了桌,趴在桌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宋泠,仿佛是在埋怨她。 然而宋泠此刻并没有闲心去逗猫,她转身,拿出一块用来包裹的麻布,将麻布摊开,准备收拾好路上要用的东西,越早离开越好。 还好青柳此刻没在此处,她并不想带上青柳,她这次逃出府,青柳可能会遇到些小麻烦,但总比与她一同逃出府要好得多。 带上一些衣物,还有碎银,宋泠无意中看见了屋子角落处的一个箱子。 那木箱子是用樟木做成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面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这箱子她以前也曾看见过,但上面被牢牢锁住,所以她一直没能打开看。 等后来她搬入主宅,就没再看见过这箱子了。 宋泠忽然觉得,这箱子里肯定藏着什么,她走上前,目光落在那箱子的锁头上。 会不会是娘留下来的,当年娘的嫁妆?宋泠想。 毕竟这箱子是用樟木做成的,看上去也有好些年头了,要不是她偶尔瞧见,她还不会发现自己屋里的角落处有这么一个箱子。 宋泠蹲下身,伸手托起那沾了些灰尘的铜锁,可她没有开箱的钥匙。 看来只能硬生生砸开了。 想着,宋泠站起身,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阵,并没有找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能用来砸锁,于是她又想出门找块石头,但又怕楚珩还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宋泠站在门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漏出一条缝往外看去。 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总算把门推开了。 “还真窝囊……”宋泠笑了笑,自嘲了一句,如今的她,丝毫没有了往日那阴狠毒辣的宋七小姐的影子。 从院里找出一块石头,她又匆匆回到屋内,关好门,走到那樟木箱子前。 她蹲下身,用手中的石块朝着那铜锁用力的砸了几下,也许是年头已久,那锁就这么被她砸开了。 打开这箱子往里头看去,果然,箱子里的确是娘的嫁妆。 看着箱子里那些过了这么多年,却依然光彩夺目的首饰,虽不精致,也不算多,但好歹也算贵重。 在这些首饰的下面,还有一封书信。 宋泠将这封书信拿了出来,与那些首饰相比,也许这封书信,才是真正要锁进箱子里保管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慌乱,这封信是谁留下的?信里又会写了什么? 她拆开了信,取出有些泛黄的信纸,摊开。 随后,她愣住了…… …… 入夜,白日里总是吵闹的将军府此刻变得无比的静谧,只有声声虫鸣,以及夜风掠过枝叶间的响动。 可此刻府中的议事堂内却坐满了人,也不知为何,人人脸上都带着些惊讶和担忧,而那位坐在一侧的公子却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他神情恬静,眼中平静无波。 “你方才,说什么?” 尔后,一道浑厚洪亮的声音响彻了议事堂,却无一人答话。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位看上去过于平静的公子身上。 随后,那公子淡淡一笑,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那把折扇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站直,微微转身看向那就坐在主座上的人,面对那人脸上的肃穆与威严,他丝毫没有惧怕。 他启唇,语气清浅的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爹,珩儿想娶宋家七小姐为妻。” 他话音刚落,另一侧就有人站起了身,脸上的讶异和不解与那位公子的淡然截然不同,随后那人大声的问道:“四弟,平日里你任性贪玩也就罢了,可婚姻大事,岂能容你儿戏?况且你要娶的,居然是宋府的千金?!这究竟是为何?” 楚珩却不以为然,他看向他的大哥楚焱,嘴角轻扬,依旧笑得淡然:“大哥,爹还没说话呢。” “焱儿。”楚昂驹朝长子楚焱伸出手,示意让他坐回去,随后看向那排行最末,也是让他最捉摸不透的幺子楚珩:“为父并不打算拦你,为父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娶那七小姐?而且如此唐突。” 没想到爹还真的不拦着四弟,楚焱与其他几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三弟楚铮也与他一样疑惑,倒是老二楚瑜忽然笑了笑,像是知道些什么。 楚珩听到父亲的问话后,忽的笑了,也答得干脆:“我心悦她。” 语罢,众人一片哗然。 楚昂驹也愣了一会,随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幺子他向来管不定,而且能管住这儿子的夫人前些日子回娘家省亲去了,这可让楚昂驹犯了难。 要是夫人回来得知自家四儿子就这么给她娶了个儿媳妇回来,首先遭殃的可不是儿子,而是儿子的爹。 楚昂驹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楚昂驹回神,看着那一向任性不受管束的楚珩,说:“珩儿,不如暂等一段时日,等你娘回来后再定此事。” 可谁知,楚珩答了一句:“爹,娘已经应允了。” 这话让楚昂驹顿时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绷紧:“嗯?你娘何时回来了?为父怎么不知?” 这时楚瑜笑着说:“爹,瑜儿觉着,娘这回怕是又偷偷溜回来了,不让爹知道。” 楚昂驹一听,点了点头,自家这夫人,年少时也就罢了,没想到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 没多久,议事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重重的,像是刻意想让人听到一样。 楚昂驹立刻站起身,走下议事堂中央,等候那人过来。 “这回居然这么快就现身了,看来娘是坐不住了。”楚瑜小声的说了句。 就站在楚瑜身侧的楚珩笑了笑,几兄弟中,也就只有这二哥最懂他,也最狡猾。 还好二哥知道娘已经回来了,不然提亲一事,怕是要拖上几天。 楚珩还是头一回如此急切,明明这事并不急,可今天见到宋泠后,已经临走前她的一言一行,都让他莫名的想要加快步伐。 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不能再等,不然又要被她逃了,就如同当年一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议事堂门前。 楚昂驹立刻走上前,那张一向严肃充满威严的脸上,此刻却挂上了一脸的笑容,那浑厚有力的声音忽然变得毫无威慑力,只听他朝那人喊了声:“夫人,你既已回来,为何不告知为夫一身,好让为夫去接你。” “少来。”只见楚夫人白了一眼楚昂驹,伸手一挥,就让身材高大的楚昂驹往一边站去,而她则急匆匆的走到自家幺子面前,笑意融融的看了一会儿,说:“哎呀,珩儿,你怎么瘦了些?” 楚珩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议事堂内的其他人早已习惯将军在家中的模样,所以并未觉的惊讶,而且能进这议事堂的,大多都是很早以前随楚将军一同四处征战的兄弟了。 随后,楚夫人说:“还好你看上的是七小姐,等等……” 话说到一半,楚夫人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她一脸狐疑的打量着楚珩,问道:“你……怎么突然要娶那七小姐?你又是如何得知宋家还有个七小姐的?” 宋家这千金平日里平庸得很,要不是当年那事,连她都快忘了宋德生那老贼还有这么个女儿。 至于这女儿是不是宋德生的亲骨肉…… 楚夫人想着,忽然笑了笑,心中无限感慨。 还好苍天有眼,让他们还留有一丝血脉。